“劫在人心？”
陈空琬沉吟半响，说道：“韩师兄你说的真是不差，道佛妖魔各方势力都要争夺十方俱灭，依我看，真正像我清平谷这样，为了天下苍生，想要找到并销毁十方俱灭的反倒没有几个，大多数也不过都是想要找到十方俱灭后，妄想打开天门一举成仙罢了，却与那些妖魔也没什么两样。”
“正是如此，否则的话，正教人士自当齐心协力，”韩启说道：“现在虽然这几家修仙大派也都表面上齐心协力，共同对付妖魔，可其实私下里也应该都有很大的私心。”
韩启这番话倒也绝非是信口开河，别的不说，就说四年前烈焰堂的皇甫炎吧，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若说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去寻十方俱灭，打死韩启，韩启也绝对不信。
而且昨日和柳如嫣一起在硖州城内，韩启也听说了道门修仙门派相互之间大打出手，想来也就是因为争夺十方俱灭而产生的矛盾。
陈空琬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韩启又说道：“其实就算咱们清平谷内，恐怕也是有人各怀鬼胎，就比如那个五师叔，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好心。”
“五师叔平日里都对世俗之事不感兴趣，可这一次掌门师伯说此行事关重大，因此要有两位掌座跟着弟子们同来硖州，是他自己请命要来的，也许当真是别有用心。”
果然不出韩启所料。
修真之人虽然口上说的都是什么除魔卫道，但若当真得到十方俱灭，打开天门，便能长生不死，恐怕也没有几人抵御得了这种诱惑。
韩启又忽然想到，修真之人无非都为长生，可像琬师妹这般，她刚刚明明已经逃出生天，却不知惜命，反而又回来陪着自己一起死，如此情意，殊为难得。
若是自己不及时表达了自己心中的情意，怕就算是死了，也会觉得后悔。
想到这里，韩启刚刚的尴尬也消解了不少，一下抓起了陈空琬的手，笨口拙舌地说道：“我们现在深埋地底，那争夺十方俱灭的事，也就别去想了吧。琬师妹，我……”
陈空琬脸颊微红，问道：“韩师兄，你想说什么？”
韩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其实若是平常，我也不会与你说这等话。我们本是修真之人，自当薄情寡欲，苦修天道。就算我自己不想成仙，我也不能因为这些事误了你的一身修为。可今日我们两人被困于此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怕是用不了几日，就要死在这里了，有一些话……有一些话我不吐不快……”
陈空琬静静细听，却不插言，只是相等韩启说完。
话已出口一半，韩启也便再无顾虑，这些话也是他深藏在了心底长达四年之久，如今越说越是顺畅：“其实从四年前，我们在竹林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开始，你对我的好，我便都记在了心里。而在雷光洞中我掉下了深渊，深埋地下，这四年中，我也是无一日不在心里思念着你。”
“真的么？”陈空琬羞红着脸，低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若说的是诛心之言，定遭天打雷劈。”
陈空琬微微一笑：“我们现在深埋地下，哪有雷能劈得到你啊。若是真有雷能劈得到你，恐怕我们就能逃出升天了。”
“那……那我若是骗你，就让我死后永世不得轮回。”
这个誓言颇重，陈空琬连忙用手挡住了韩启的嘴：“韩师兄，我开玩笑的，你何必立誓？”
“其实不瞒你说，自从你那日救了我，这四年来我也是无一日不在思念着你。”陈空琬又幽幽说道：“当初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也难过了好久，为了这件事，我师父还骂过我几次呢，说大道无情，我既是修仙之人，心中不应有这些羁绊。”
韩启点头：“正是，我师父也说过大道无情，既要修仙，还是应当清心寡欲的好，否则修为上就难有长进了。”
“话虽如此，可我就是放不下。”陈空琬说道：“常常在梦中时，我总能梦到那日雷光洞内危机关头，数枚九幽噬魂钉向我射来，那九幽噬魂钉恶毒无比，被打中者魂魄皆被噬去，而且不得轮回，永世为炼化者所驱策，所有人都深为恐惧，四散犹恐不及，却只有你一个人不顾生死挡在了我的面前。每次梦醒之时，我都已经泪流满面。”
听陈空琬如此说了一番，韩启心头欣慰无比，不仅是自己日日挂念琬师妹，原来琬师妹的心中也日日挂念着他，不自禁的就将陈空琬的手握得更紧了。
陈空琬还真被握得有些疼，却也没有将手抽回，任由韩启握着，随后又说：“今日在洞口又见到你时，我还以为是做梦呢，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其实我当时就有好多话向对你说，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有华钧师兄他们等人在？”韩启问。
“倒也不全是，”陈空琬说道：“我们都是自幼入门，师父也常常教导说情爱之事，不过是一时欲念，而且还会对修为十分不利，我们既然是要修仙，这些话我又怎么好说出口，要不是今日……”
韩启点了点头，接过话来说道：“是啊，要不是今日我们二人都置于死地，恐怕我二人的心意也都会深埋心底，永远都不说与对方知道了。”
陈空琬也默然点了点头。
“哎，”韩启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只是可怜你在咱们清平谷，也是除了华钧师兄以外数一数二的修仙奇才了，又正值青春年华，却可惜要和我一起死于此地。我倒没什么，从小命苦，按说要死也应该死过好几回了。若是能换你出去，我宁可现在就死也心甘情愿。”
“我不怕死，其实我随华钧师兄冲出去却又折返回来，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的下场。但若是能与韩师兄一起死在此地，我也是心甘情愿的。”陈空琬说完，已经将头靠在了韩启的怀中，说道：“生时无悔，死有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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