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牧!”
姬牧刚刚踏进内院,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兴冲冲的走了出来,一见面,不由分说就是一拳捣向他肩窝。
姬牧下意识的闪避了一下,抬手接住对方的拳势,却被对方的拳劲所冲,晃了晃才站好,惊喜道:“将旅?你病好了?”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一身半旧月白长袍,显得有点寒酸,不过这也是质子西院绝大部分质子的景遇。
这少年脸颊略瘦,浓眉大眼,面相憨厚之中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狡诈,他是屈突国的质子,公子将旅。
将旅和姬牧出质的时间差不多,两个人的院子也相距不远,据说将旅在屈突国还有一个弟弟公子英,年纪和姬牧差不多,也是自幼多病,原本是公子英被选为质子,将旅心疼自己弟弟,才主动提出由自己代替,所以在质子院遇见姬牧后,对姬牧十分照顾。
那时候姬牧身边只有一个素明陪他跋涉千里,刚到质子院时什么都不懂,多亏了早来半年的将旅帮着提点,因此两人关系极好。
只是三个月前将旅忽然染了伤寒,由于无钱医治,加上将旅也是习武之人,便一天天拖了下来,本来以为拖拖就会好的,谁知道后来连带他的两名侍从也病倒了。这个时候鸿胪寺派驻质子院的少卿终于坐不住了,从外面请了大夫来看,虽然没说准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怀疑是瘟疫。
本来这件事情是要报上去的,只是那名少卿生怕因此连累了自己的仕途,再加上西跨院的质子都不是什么尊贵的人物。就重金封了那大夫的口,又找了人将将旅和他的两名侍从一起秘密搬出城外,说是找了个地方私养。
当初姬牧听到消息赶过去时,将旅恰好被抬出院子,姬牧试图跟过去照顾将旅,还被少卿踹了一脚。他原以为少卿悄悄请的大夫一定不是什么高明之辈,没想到将旅居然真的活了下来,一时间又惊又喜。
“哼,朱礼那个老匹夫!”提到这件事,将旅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连连,“我这次回来,就是要给他好看!”
姬牧诧异道:“朱礼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他身为少卿,又是管着我们质子,你可不要冲动!”
屈突国只能算小国,小国的质子在赢华这种帝国的帝都里,还不及一个寻常平民来得值钱。姬牧担心将旅忧心报仇,反而被朱礼再害一次,所以连忙劝道:“虽然他将你悄悄送出城,不过也确实请了医师……”
“什么,你以为我到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朱礼?”将旅闻言顿时冷笑一声“姬牧,你大概不知道吧,朱礼那个老匹夫,当初把我和两名随从送到了什么地方!”
姬牧惊道:“什么地方?”
“他把我们丢进了乱葬岗!”将旅咬牙切齿道,“要不是我运气好,遇见了贵人经过,嘿嘿,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我了!”
姬牧这才注意到,将旅虽然还穿着半旧的衣服,但是全身肌理细腻,目中神光内蕴,隐隐间气势含而不露,他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将旅,你炼炁了?”
在将旅感染那次伤寒前,就已经是锤骨三重天,锤骨似水境修为,只差一步就能踏入炼炁境。但是这一步,却是困死了诸多质子西院质子的一步。
之所以东院的质子普遍轻视西院,除了因为国家强弱、与赢华远近等背景,最重要的就是西院质子即使修武,大部分情况下也只能止步于锤骨境。
这是因为一来炼炁境非有毅力天分者不能达到,二却是因为炼炁口诀的珍稀。武谚有云,伐肌复锤骨,炼炁诀一生!
这三境同为武人之基础,但是炼炁境却可以说是决定武人一生之成就的一境。这一境界原本起点相同的武人如果得到品级不同的炼炁口诀,日后成就也往往天差地别。
而炼炁口诀按照修炼后真炁的色泽分为五级,即青、黄、赤、白、黑。
将旅忽然冲步出拳,看得出来他只是随意一击,距离他十步之外的院墙,却立刻轰然露出一个大坑!在他出拳的刹那,一抹黄光自他拳上一闪而没。
虽然这抹黄光只出现了短短刹那,姬牧还是露出惊讶之色:“上品黄诀?”
五级只是炼炁口诀的一个初步划分,每一级里,还分上中下三品。将旅出手时的黄炁色泽纯正,显然是黄级之中的上品。
将旅哈哈大笑,点头道:“没错!”
“朱礼只是赢华文官,实力不高,估计也就锤骨境二重天模样,你以前其实就能单独揍他,可是他的身份……”姬牧得知将旅炼炁口诀已经是上品黄诀,却依旧不赞同他的行为,将旅不以为然:“你放心,连你这小子都明白的事,我没把握还会贸然去找他的麻烦?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递到了姬牧手中。
姬牧一眼就看到了金牌上铸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惊雷隼,顿时脸色一变:“你遇见的贵人,是一位皇子?”
惊雷隼是赢华帝国的象征,一向只有皇室才能使用,眼前这块令牌以黄金铸造,上面的惊雷隼作振翅翱翔之状,正是赢华帝国历代皇子的身份象征,见牌如见人,一向只给予身边极为亲信之人。
将旅说他被朱礼拖出城欲丢入乱葬岗,遇见贵人才得生还,姬牧却没想到,他遇见的贵人竟然是一位皇子!
而且这名皇子显然非常信任将旅,甚至将代表自己身份的隼牌都交给了他。有了这块隼牌,除非有其他身份相当者出面插手,否则区区一个鸿胪寺少卿,还不是将旅想怎么虐就怎么虐?
“不错,那夜我被丢在乱葬岗,朱礼派去的人还想毁尸灭迹,当时我病得奄奄一息,看着他们先杀了我的随从,又向我走来,本以为会就这么死去,哪知七皇子狩猎晚归,为了抄进路进城,恰好经过那里,以为是谋财害命,就将朱礼的人杀了!将我带入城中,请了太医医治!”将旅冷笑道,“朱礼那老贼请的也是蠢货,老子明明是普通伤寒,那贼大夫却说是什么瘟疫!等我被治好后,本想谢过七皇子就回质子院,哪知七皇子见我只差一步就炼炁了,却送了我一本上品黄诀,名为翱虎诀,劝我在他那里炼炁之后再回来。”
“可是这块隼牌……”姬牧疑惑的指了指那块黄金隼牌,隼牌犹如亲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给的,尤其将旅还是他国质子,要是他像之前的郝连迟一样,拿着隼牌趁夜逃走,岂不是给自己惹上了一件麻烦?
将旅听他再次提到隼牌,却露出一丝不好意思道:“隼牌……不是七皇子的!”
姬牧一愣,却见将旅小声道:“是十九公主,她年纪还小,本来我被七皇子安排在皇宫外的一处别院里,那天七皇子带他的同母妹妹十九公主一起到别院有点事,顺便把翱虎诀带给了我,结果后来七皇子另外有事,十九公主追着问我怎么会在她皇兄的别院里,我大概说了下经过,公主听说了朱礼的为人后,极为愤怒,就把她的隼牌给了我,让我来狠狠的教训朱礼!”
说到这里,将旅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在七皇子别院时不知道你被召去参加秋狩,否则说什么也要跟去!果然,刚回来就听说你在秋狩里出事了,所以连朱礼那里也没顾上去,还好素明说你已经恢复了——不过不对啊,姬牧,你什么时候能够修武了?”
姬牧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了自己身上,他含糊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醒过来后身体就渐渐好了!”他这才想起来,赢华的公主虽然没资格继承帝位,不过其他待遇都与皇子差不多,包括隼牌也是。
“这么说,给你治病的那个太医还真是个神医了,要是年纪轻一点,以后没准还能接到杏林考核!”将旅对姬牧非常信任,也没多问,就这么相信了,笑着称赞了几句那个太医的医术,随即拍了拍姬牧的肩膀,“好了,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你,然后去找朱礼的麻烦!回头还要去讲给十九公主听呢,你就不要去了,七皇子让我在他的别院一直修炼到破脉境,所以我教训完他就走,你还要留在这里,别成了靶子!”
姬牧见他来去匆匆,却还惦记着来看望自己,心下也是一暖,点头道:“好,既然有十九公主的隼牌,你这次可要替我们质子西院出尽这口恶气!不过,也别打死了他,免得给十九公主带去麻烦!”
“放心吧,我有分寸,保证打得伤而不死、痛而不显!”将旅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