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的叫声,让侍卫们都是面皮一抖,这才想起,周围还有两个并非怡国公府的人。不过,他们的惊慌很快变成了欣喜,而挽云的欣喜却变成了绝望。
因为宋千锋制止了郑炽后,就和那两个鸿胪寺武人一起驱赶着坐骑,从山坡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走得干脆利落,表明他对怡国公府的事没有半点兴趣。而颜少施,这个总是跟在青湖郡主身边的帝都少年,正面带微笑的注视着山坡下滚滚流过的人群中,一个白衣上灰尘扑扑的人影,目中,略过玩味之色。
姬牧的白衣发灰,脸色却有点发白。
得益于这段时间的苦练,在被宁海侯等人驱赶的人群冲到的刹那,他终于勒转了坐骑的方向,由反冲向人群,变成了顺着人群奔驰,对于他的融入,没人介意。因为这群平时不可一世的王孙公子现在光顾着争先恐后,只会注意到挡路者,压根就没发现,多出了一个同伴。
甚至有几个人超过他后,还会非常高兴。
姬牧当然不知道人猎的规则,就是宁海侯会将他尽兴后落在最后面的五人带走,至于他带到什么地方去,谁也不知道。这些被带走的人,从来没有一人再出现。帝都传说,那些人都已经被宁海侯虐杀了。
由于这些人大部分都出身不凡,所以不止一次,有权贵向帝君哭诉,请求惩罚宁海侯,或归还他们的孩子。但是赢华皇室对于这个很有可能踏入游宸境、又被皇室亏欠的皇子极为护短,更何况,宁海侯身后,还有司南帝的存在。
因此,在帝都的纨绔中,只要一提宁海侯三个字,无不面如土色,两股战战!
这也是连赢华第二门阀宋氏嫡子宋千锋都望风而逃的缘故。
姬牧的脸色,苍白过后,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绯红,他的眼睛里,光芒闪烁!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骑这么快的马,如此无拘无束的奔跑,仿佛所有压抑都被挥开,这种恣意的感觉,是姬牧平生首次体会到的!
他目中光芒闪耀,蓦然不顾接连不断超过自己的人群,仰头发出一声长啸!
痛快!
实在是太痛快了!
啸声接连不断,却是那追赶的三骑相和,声音一落,一个仿佛铺天盖地、充斥旷野的笑声响起:“哈哈……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所有人的坐骑都被一下勒住,动作整齐划一,犹如军队。姬牧一愣,也下意识的勒住马。队伍中,顿时传来一阵阵的松气与倒抽冷气的声音。
身后三骑缓辔靠近,姬牧这才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长相和服饰,这三人明显以中间之人为首,此人年约双十,剑眉星目,肌肤如玉石般,泛着淡淡的光泽,握着缰绳的右手小指上,戴着一枚琉璃雕琢的尾戒,此外毫无装饰,犹如寒门子弟。刚才一番奔驰,此人身上的布衣居然毫无灰尘,依旧干净整洁。
看他的年纪与身份,应该就是那让宋千锋见了也溜之大吉的宁海侯。而宁海侯身旁两人,左侧是一名年近三旬的男子,轻袍缓带,木无表情,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宁海侯。右侧却是一个华服之人,腰束金带,袍垂美玉,容貌平淡,气度却十分出众,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咦,你是谁?”宁海侯目光扫过最后面的五人,将目光放在姬牧身上。
这时候,四周的人才注意到姬牧的存在,倒数第六的那人大大吐了口气,忙不迭的对姬牧拱了拱手,感激不尽道:“多谢兄台,多谢兄台!在下乃靖国公第三子秦辛,兄台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不如抓住机会说个名字,让在下以后也可以逢年过节,烧点纸钱什么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这人哪来的?”
“不知道,不过,秦辛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吧?”
“唉,刚才秦辛的马被那匹倒毙的马绊了一下,还以为他死定了,没想到这厮福星高照,不知哪跑来了一个替死鬼!”
宁海侯听到这些声音,顿时一皱眉:“聒噪!”他声音不高,但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寂静如死、噤若寒蝉!
“在下既越质子姬牧。”姬牧知道对方的背后,乃是司南帝,不敢怠慢,拱手为礼道,“刚才在附近狩猎,恰逢贵方汹汹而来,不及躲避,故而只得顺势加入,冒昧之处,还请侯爷原宥!”
“既越质子?”宁海侯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姬牧,看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将最后五人带走,众人你望我、我望你,都觉得腿有点发抖:不会宁海侯看这小子顺眼,打算再来一次吧?
尤其那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秦辛,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姬牧,一个劲的祈祷着。
“姬牧?”就在这时,那华服者转过头来看着姬牧,奇道,“什么时候质子也能随便出城来打猎了?鸿胪寺的人都死了吗?”
此人话音刚落,姬牧还没回答,秦辛却在马上一阵摇晃,差一点儿摔了下去!
“这人你要?”宁海侯居然没有怪罪此人多事,而是认真的问了一句。
“不要!”那华服者干脆道,“我又不是老七!”
姬牧眉一皱,隐约猜出来人身份。
宁海侯点了点头,也不废话:“胡兕,把他们带走。”
那木无表情的男子闻言,缓缓抬起了手。
秦辛也终于松了口气。
姬牧蓦然开声,仰天长呼:“帝天长生!”
凄风四面八方,猎猎而动。
一时间,场中除了宁海侯三人,无不以袖遮面,将身体倦缩俯底,以躲避风起。
“奇怪……”华服者略带疑惑的声音传来,不过他还没说下去,四周忽然风止。天色湛蓝,秋草金黄,仿佛刚才那阵狂风完全是幻觉。
只是多出了一个人。
帝天长生素服、脸色依旧苍白,足下无影,虚浮在草上,注视着姬牧:“何事唤我?”
“我不想跟这个人走,又打不过他,只好找你了。”姬牧叹了口气。
不过他的话,却引起背后一阵小声窃笑,宁海侯与那华服者也笑了,除了姬牧和帝天长生,惟一没笑的,竟是胡兕。
他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从马上下来,对着帝天长生深深一揖。
宁海侯和华服者笑容立刻僵住。
“晚辈荒胡兕,见过帝天前辈!”胡兕的态度非常诚恳,诚恳的让众人怀疑,他是不是帝天长生派到宁海侯身边的内间。
帝天长生却连正眼都没扫他一眼,而是静静看向宁海侯,就在他与宁海侯眸子相触的刹那,帝天长生的瞳孔,全部变成了赤色,犹如鲜血流出!
“不可!”荒胡兕大惊,正要跳起来阻止,宁海侯小指尾戒指忽然破碎!随即,一道流光般的光华乍现,凝聚为一道无匹剑炁,狠狠斩向帝天长生!
这次轮到姬牧大惊失色,这是司南帝的剑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