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姬牧被送回质子院。
他的心情很好,华音公主不但同意了他可以每隔三日出一次城,而且还在宝月公主的撺掇下,将永福宫的一名侍卫指派给他做骑射教习。
姬牧用的借口,是自己从未学过骑射之术,因此才会在秋狩中意外坠崖,为了防止下次伴驾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希望能够出城练习。
这对于华音公主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因为姬牧表示他最多就在神禾原上转一转,而且也不拒绝鸿胪寺的人跟随在后。何况,华音公主也知道,姬牧如果出逃,对赢华来说也不算坏事,既越虽然属于一流的王国,但和帝国还差得远,并且赢华早就有敲打既越国的意思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借口。
有了华音公主的承诺,帝天长生所限制的七日之约这块巨石,终于被姬牧放了下去。
姬牧心情愉悦的走在西院的青石道上,西三跨院就在眼前,忽然他不远处的一所跨院里,传来一声尖叫!
叫声中充满了惊恐,甚至无法分辨男女。
接着,那所跨院的院门被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不管不顾的从里面冲了出来,甚至没看清楚姬牧,就要一头撞上!
姬牧下意识的闪开,却见那个人影连滚带爬,似乎跨院之中,有着极为恐怖的事物发生。姬牧皱了皱眉,质子院中除了比较投缘交好的质子外,其他质子之间,都不会多管闲事,一来是各质子出身的国家本来就不是太和睦;二来,是因为赢华也不想看到这种和睦的出现。
所以姬牧没有进入跨院查看,只是在经过跨院时,向里面瞥了一眼。
这一眼,顿时让姬牧愣了愣,差点忘记离开。
质子院的一间间跨院,都是统一建造的,分内外两个院落,为了方便一些质子带着妻子居住,与下属分开。而刚才从这间跨院里冲出去的人似乎是从内院冲出来的,所以跨院的门全部大开,从外面就能够直接看到里院。
一个人扑倒在内院的门槛上,面朝下,头发蓬乱的盖住了容貌,鲜血正汩汩的从他身下流淌出来。
与此同时,在这个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背部,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就在那里!”姬牧正在观察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看方向竟是从东院过来的,这群人锦衣快靴,装束华贵,即使在东院质子中,也显得极为不凡。
人群拥簇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此人头戴通天冠,身穿黄袍,脚蹬云履,俊秀到阴柔的脸庞微微扬起,流露出一种帝国所特有的傲气。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那群人赶到跨院前,立刻分出一批人进去翻看那倒伏之人的生死,另外一群人则依旧环绕在那黄袍男子周围,那男子目光在四周一扫,立刻落到了姬牧身上,质问道。
“既越世子,姬牧。”姬牧拱了拱手,“只是偶然路过而已。”
他从对方的穿戴上判断出此人身份,也不想再好奇为什么质子西院出了事,却是东院的人来处理,拱手之后,转身就走。
“大胆!我家殿下没说让你走,谁准你擅自离开?”姬牧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黄袍男子一皱眉,男子身边的侍从中,立刻有人察言观色,高声呵斥。
“哦?我为什么不能走?”姬牧冷哼一声,别看这黄袍男子锦衣华服,侍从如云,论高贵更在姬牧之上,不过姬牧还真不怕他,之所以看出对方身份就离开,不过是不想多事罢了,反正除了将旅,其他质子都和他没什么交情。
那名侍从被他反问的一愣,下意识道:“你一个区区王国世子,见到帝国皇子,也敢无礼?”
“笑话!我既越国的宗主乃是赢华,要行礼,也是对赢华皇子,你的这位殿下,却来自琉婪,凭什么要我执礼相待?”姬牧一拂袖,义正词严的叱道。
那名侍从顿时语塞,燎星洲的三个帝国之中,高唐是最为强大的一个,其他两个帝国,赢华和琉婪,不得不依靠结盟、甚至是通婚的方式,来共同对抗琉婪。也因为这个缘故,琉婪帝国的质子在赢华非同一般,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名琉婪皇子的背后,同样也是一个强大帝国的缘故,也是因为只要高唐帝国在,赢华和琉婪必须联合起来的缘故。
而琉婪质子的这些随从深谙这一点,一向摆足了帝国的架子,却没想到在姬牧这里被驳斥回去。
确实,既越虽然只是王国,但它的宗主乃是赢华,完全不需要对琉婪客气。
当然,如果在其他地方,姬牧客气不客气都不重要,直接杀了给皇子出气就是,但这里却是赢华帝都,一旦在这里杀了赢华属国质子,就会立刻引起两大帝国之间的纠纷,毕竟赢华在属国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虽然琉婪不担心两国兵戎相见,但是为这么点小事,破坏两国的盟约,显然会遭到两国共同的厌弃。
何况琉婪的皇子众多,这名皇子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万一在出质时做下蠢事,那就算以后想办法回国,也没希望继承大统了。听到姬牧的回答,那黄袍男子抬手示意侍从住口,冷冷扫了眼姬牧,转过身去,似乎是打算就此作罢。
姬牧知道对方奈何不了自己,冷笑一声,转身踏进了西三跨院。
目送姬牧的背影消失在跨院内,琉婪皇子才开口,声音淡淡的,却透露出刻骨的寒意:“你们记下了?”
“殿下放心!”刚才呵斥姬牧的侍从目光阴狠,盯着西三跨院紧闭的院门道,“最多三天,这个狂妄的王国质子,就会为他的无礼付出代价!”
“手脚干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四周都是琉婪皇子的人,他也懒得掩饰,直接点头,然后看向跨院之内,皱眉,“这个快点处理好,鸿胪寺丞那里只给半个时辰!”
姬牧进了内院,将觐见公主的礼服换了下来,素明已经把晚饭摆好,姬牧刚刚在桌边坐下,院外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听声音应该是女子,素明手一抖,惊讶道:“外面出事了?”
“嗯,斜对面的西九跨院,死了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质子。”姬牧随口道。
“西九跨院?那是常善国质子。”素明诧异道,“常善国质子年过三旬,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忽然死了?”
“我在外面看到一个人倒在内院门槛上,血从身下汩汩流淌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善国质子。”姬牧将大致经过讲了一下,“也有可能之前冲出来的那个人才是质子。”
姬牧虽然见过常善国质子,但他印象不深,而今天在西九跨院外看到的两个人,都或多或少遮蔽了容貌。
素明闻言微微皱眉,仿佛自语的说了一句:“琉婪?难道……”他嘀咕了四个字,却不再多问了。
用过晚饭,姬牧回到内室,随手拿了一本《武经概要》看了起来。所谓《武经概要》,其实就是武道的一些常识编撰而成。
以前姬牧无法修武,所以买了几本权当望梅止渴,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武人七境,只是单纯的区分真炁浑厚程度!不修武诀,境界再高,也是徒然!这就好比一个人富可敌国却不会花!”
“而武诀的修习,按其娴熟,一共有三种征兆!”
“这三兆,分别是小成的侵略之兆、大成的如意之兆以及融会贯通的品髓之兆!”
“境界不到,武诀根本无法施展;武诀生疏,浪费境界!”
实际上,《武经概要》里记载的,都是一些武人常识,如果姬牧是受到真正世子待遇的王室子弟,这些东西在他十岁之前,就会有专门的武人为他讲解,而且说得一定比这种随手能买到的册子详细,根本用不着特意自己买书来看。
昏暗的烛光下,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静静的翻阅着《武经概要》,神情专注而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