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六年,对于大隋帝国的君王杨广来说,是一个很值得得意回味的年份。就在这一年,耗时两年的永济渠终于完工,虽然中间出了这样那样的差错,但它终于完工了。作为一个很有抱负的大帝国君王,他完成了自秦始皇以来无可比拟的成就,不出意外,历史将给自己留下厚重的一笔。永济渠的完成,不仅意味着自己可以没事到祖国边境涿郡——也就是现在的北京——溜达溜达,而且,远征高丽的军队和粮草顺便也可以快速的就位。总之,杨广的心情很不错。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河东郡守梁令伯的心情就很糟糕,作为一个混迹官场数十年,治理地方几十载的老臣,没有碰到比现在还要更坏的局面。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在治下安邑,糟糕的情况让他烦不胜烦,看着手下呈报上来的一叠一叠的关于安邑治安问题的文牍,梁太守一个脑袋三个大。
“你们看怎么办?”梁太守烦闷的推开厚厚的文牍,看着眼前这一群干吃白饭的手下。
“……………………………………….”静!
“………………………………………”安静!
“………………………………………”死一般的宁静!
嘭!!!文牍接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撞击在每个人的心口。
“你们不想干了吗?”梁太守脸色青红不定、转换反复,几乎是低吼出来了。问题严重了,本来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几位官场老油子打定主意不出声,眼看着太守大人几近发飙,饭碗不保的时候,大家慌忙思考应对之策。
“咳咳…”看到死对头郡主簿黄文成似要行动,郡丞王通清清嗓子抢先站了出来。
“大人,据下官所知,安邑的问题,看起来繁杂纠结,其实综合起来看不过三个方面。”
“哦?说说看。”梁太守不可置否。
“回大人。这第一,是经年来安邑乃至本郡的运河开挖徭役、赋税、钱粮的度支问题。由于服役的百姓来自各地,督理运河事宜的上官频繁调换,加之本郡的钱粮支用的混杂,以至于账目杂乱,难以清理。”王郡丞竖起食指,侃侃道来。
“嗯。不错,说下去!”梁太守手指轻敲桌面,脸色略有好转。
“这第二,”看大人并无愠色,王通继续道,“几年来由于开挖运河导致流民泛滥,河东郡正处东西交通之要冲,且连年风和雨顺,民丰物饶,更是流民趋之若鹜之地。现下正值严冬,寒风肆虐,处理好各处流民为当务之急。”
“第三,流民大量涌入安邑城内,又无安身立命之地,故而滋事生非,多有扰民之处,且过多的流民进入城内,以至于城内拥挤不堪,百姓甚感不便,解决治安问题亦是尤为重要!”王郡丞深入浅出的分析完问题,面露得色。
“好!不错不错,你有什么好的就解决办法没有?”梁大人听完之后也是舒了一口气,急切的问道。
“这………..”王郡丞一时犯难,眼看上官面色不对,心中一动,想到一人。“大人,下官虽然不能替大人分忧,不过下官知道一人,或许有办法解燃眉之急!”
“哦?是谁?快快道来!”太守大人焦急的问道,他不想再被这些芝麻谷子的是烦扰哪怕一刻钟。
“大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郡中的衙役,叫做周云朝。下官也是偶闻此人,聪慧过人,帮下官解决过不少难题。”王郡丞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孩子!王大人,如此关乎民生的大事,你竟然找一个孩子解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可笑之极啊!”郡主簿眼看王通和太守大人一答一和,自己无可置喙,终于找到机会,狠狠的讥讽了王通一把。
“大人!。”看着黄文成落井下石,王通也急了,忙道,“周云朝虽然年幼,不过为人机敏聪慧,老成稳重。别的下官不敢说,单说钱粮度支的事宜,在座的各位怕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王大人说完,还不忘其轻蔑的看了看黄文成一眼。
“哦?是吗?”梁太守将信将疑。
“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主管安邑的钱粮账簿,手下亦有不少书案,这个周云朝也是下人推荐的,下官等有许多杂乱纷繁的账目,都是手下人找周云朝来帮忙的,许多历年的旧账杂帐下官等束手无策,他也是能清楚明白的解决的。故而别的事宜下官不敢妄语,账目的问题安邑治下无人能出其右了。”王通回道。
“那好,叫那个周云朝过来!”梁太守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道。
“大人,万万不可啊,运河事宜关乎朝廷机密,而现下流民泛滥,许多事宜也不可宣扬出去,否则恐怕引起百姓恐慌的啊!”黄文成急忙道。其实他跟周云朝素无来往,只不过王通赞同的就是自己拼命反对的——就跟当今一样——决不能让王通那老小子在大人面前得意洋洋。
“那你能解决当下的事情?”梁太守也不生气,只是反问道。手下人在争来争去倒是对自己有好处,省的下面一帮混蛋沆瀣一气来糊弄自己。
“这个……呃…….下官只是……..”黄主簿自知没有那份本事,只能支支吾吾。
“那就叫周云朝过来。”梁太守闷哼一声道。
“是!”黄主簿只得恨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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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拜见大人!”虽然周云朝的礼数不曾僭越,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略显稚气的孩子,梁太守似乎感到他那看似合乎礼节的拜见带着抗拒和不屈。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对方还是未加冠的孩子啊。
撇去心头的烦闷,梁太守出声问道:“你就是周云朝?”带着几十年积淀的官威,或许是想压下对方那可能不存在的气势。
“是的,小人就是本县衙役周云朝。”虽然口称小人,周云朝的回答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
“王大人,人是你推荐的,有什么事情你跟他交代吧!”梁太守道。
看着满脸疑惑的周云朝,王通马上将事情娓娓道来,末了,还轻声的说到:“云朝啊,这次你一定要帮老夫这个忙啊!”
“周云朝,这可是关乎郡治的大事,你要是没有能力,就不要胡乱插手,以免贻误大事!”黄主簿恶狠狠的看着周云朝到。
周云朝疑惑的看了看黄文成,一面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主簿大人,一边像梁太守道:“回大人,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厚望!”
这等于变相的接受任务了,望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梁太守道:“那就这样吧!”看着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梁太守心道也许这个小子能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随着太守大人的离去,其他人互相招呼后慢慢散去,黄主簿也一甩大袖,恨恨的离去。而周云朝则是在王通的带领下来到衙门的偏房,首先要处理的是河东以及运河的账目,毕竟年关将近,太守大人要拿着账目去置换点“年货”啊!
看着眼前七八个文案正在争分夺秒的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赶工,以及他们每个人桌子上堆的山一般的案牍,周云朝斜眼瞄了一下王郡丞——又被这老小子拉壮丁做苦力了。看着周云朝不善的目光,王通难得的老脸一红,道:“咳咳……..这个老夫也是没办法,安邑治下,老夫是知道的,处理账目的问题旁人是指望不上的了,县里的几个文案虽然也是精通此术,但是近年的账目实在是太乱了,修运河的,县里的,郡里的,掺杂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难办,只能靠你了啊。”
“大人严重了,为上官分忧是小人的职责啊!”周云朝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哎………..实在是没办法啊。再说了,你处理好了这件事,一是有利于安邑乃至整个河东的治理,于民于官皆有好处;二则你处理好了,老夫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你自己以后也是益处多多,是也不是?”王通知道周云朝一向懒散的很,很少关心官府的事宜,要不是李老爹的推荐,自己也是很难找他帮忙的。故而王郡丞只得苦着脸求情,许下诸多诺言好处。要知道,这时候不比明清时代,在明朝,只要你不是正规科举出生的,那对不住了,您老再有能力,是小吏一辈子都是小吏,想当官,没门!这时候隋朝建立才十几年,虽然是实行了科举进才,能力是是很重要的,小吏干的好一样能进入官场——当然,这时候的制度不比后代严谨,你要走个后门,想当官也没后世那么难。
周云朝不再言语,在王通的带领下进入了账房。王通叫停了大家,向在座的各位账房先生隆重的推荐了周云朝,并勉励大家要互帮互助,共同解决眼下的难题。不过反响很不明显,显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并不值得大家的关注,就想后世一样,搞经济的,你的名字后面不带某某家的称谓,别人是不会鸟你的——周云朝在大家眼里显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