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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故人何归

徐农玉再替我诊脉后,遂上表皇上和太后,说我因过于思念娘家亲人,导致肝气郁结,疏泄失常,致始气血不调,胎气有些不顺。说是虽开了方子调理,但解铃还许系铃人,便提议要我家中人来探视以解心中郁气。泽赢请示了太后之后便颁了恩旨准许家人入宫探视。

祖母年事已高自然不能乘着马车颠簸入宫,爹爹又远在西北边防驻守,陆姨娘同我的感情又不甚亲密,来了恐怕亦没什么话说到时候尴尬,而嫂嫂则六甲在身实在是行动不便,所以只有哥哥能轻松入宫相见了。

哥哥自然是得了密授携了另外一人前来的。

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期待,自入宫来大半年了才第一次再见娘家人,又是从小便疼爱我的哥哥。一向好睡却因着这桩事欢喜的整夜都没睡好,搁置在外厅的铜壶滴漏一声一声慢慢沉沉的滴答着,越发听得我心焦如焚,待天微一露白,便扶身爬起叫人替我更衣洗漱。

房内依然燃着明亮的蜡烛,只怕吹熄了还是乌蒙蒙的看不清楚。茗烟走进来见我这副心焦的模样,便笑道:“一向都好睡的,今儿倒等不及了。时辰还早呢,从聂府到宫城再快也须半个时辰,还要过了禁军检查,通过层层通传才能到咱们这儿呢,怎么着也得巳时以后了。”

凑着灯烛,看着镜中已经微圆的脸庞,自顾傻傻念叨:“近些日子脸滚圆了不少,不知哥哥还能否认出我来。”茗烟取了裙装要替我穿上,笑道:“哪里是圆了,前些时候是瘦了些,如今才算像了以前在家中的模样。”

我看着套上身的胭脂色的罗衫襦裙皱了皱眉头:“去把从家里带来的秋香色的裙装取来。”茗烟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自己竟忘记了,去年时的衣裳都穿不得了,这些都是上个月新裁的。”

看她眼中笑意颇盛,这才明白过来,嗔笑道:“讨打的丫头,方才还安慰我同从前一样,如今是想听到一句忠言逆耳的话都难了。”

用过早膳,日头才渐渐升起。一丝细风都没有,阳光自然明媚灿烂。坠着绿沈扇叶的银杏上栖了几只黄嘴儿的雀子,悠闲自得的扑棱扑棱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叽喳乱叫个不停,往日总觉得聒噪扰心,总是喜欢教小太监执了棍子将它们赶走,想是今日心情大好的缘故,听了反而觉得悦耳动听,热闹喜庆许多。

巳时将至的时候,被我指派去打听消息的执秋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禀道:“回娘娘,奴婢远远地看着几人过来了,正往拥芙宫这边赶呢,便先回来禀报。”

我心中大喜过望忙扶着茗烟和雪浮迎出门去,日光垂射在宫门程亮的六棱錾花门环,反射出明恍若金的光辉,手扶着被日光熏烤的暖烘烘的宫门,踮着脚一直看着巷道的尽头。渐渐有人走来,越来越近,这样近的距离,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后来能看清楚几人的模样,前面自然是引路的公公,后面跟着的人便是再亲切不过的哥哥和温雅却又不羁的夏先生。

不禁感慨万千,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相隔几层,故人才得以相见。

见我早已驻在门前守候,引路的公公忙行礼后便告退,哥哥眼眶微红,眼睛里不遮的欢喜同夏先生相视一眼,亦慌忙跪下道:“末将叩见婉仪娘娘。”

刚要叫出口的“哥哥”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纵然是眼眶烫热,还是不得不忍住沙着嗓音道:“聂少将无须多礼,起来回话。”时隔半年而已,哥哥相貌没什么变化,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眉宇间的鲁莽血气似乎也隐匿了大半,循着礼躬身立着,一副恭谨的模样。

不禁回首从前,若是出了远门很久不曾得见,哥哥一进门必定先奔到桐花阁来,爽朗笑着唤我:“阿乔,我回来了!”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些不常见的小玩意儿来哄我。如今,世事变迁如白驹过隙一样迅速,他幼时最为疼爱宠溺的妹妹已嫁做他人为妇,并且这个人是要他衷心服诚的帝王,尊卑有别,礼不得不守,感情不得不藏。

雪浮见我半响不言语,忙道:“娘娘如此身子站着实在不妥,如今是得了旨了倒不怕没有时间同聂少将详聊。”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才瞧了瞧与哥哥同立的夏彦之,他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想来是被这繁琐的宫规拘谨得难过,却比先时瘦了许多,脸上并没有故人相见的欣喜感慨,反而覆着一层淡淡的哀伤忧愁。

遂教二人入文鸢堂坐了,执秋忙奉上茶来。

我忍住泪意,颤颤向哥哥问道:“如今家里都如何,祖母好么,嫂嫂呢,爹爹可寄来书信了?”

见我如倒竹筒似的一连串的发问,哥哥再也忍不住了,红了眼眶道:“乔儿,家里都好,都很好。”他撩起衣袖拭了拭眼睛,问道:“皇上待你好么?”

我含泪笑着连连点头:“乔儿很好,皇上待我很好。”

从哥哥口中得知,家中一切安好,嫂嫂身孕八月有余,需要人搀扶着行走,每日有陆姨娘照料着倒很悉心。爹爹自我入宫后便驻守在外,传过几次书信也是报的平安。只是祖母有时念我常常兀自落泪,如今患了轻微的眼疾,经过徐太医的医治已无大碍。谈到此间,不由几番落泪。

哥哥忽想起问道:“皇上密授要我带师傅一同入宫,所意为何?”

席间只听我与哥哥絮叨相聊,夏彦之始终一言不发,看神色淡然自若仿佛已经洞悉泽赢教他入宫的目的。

我饮了口水,润了润因讲话而略有些干燥嘶哑的喉咙,便向哥哥问起:“如今哥哥还是五品上骑都尉么?”

哥哥见我答非所问,先是一怔,随后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

我眼光清扫夏彦之:“大半年不曾见过,先生倒是清减许多。”

夏彦之见我问起忙低首沉沉道:“草民万不敢当。”

见他如此拘谨,心里渐渐铺满忧伤感怀之情,幽幽叹了口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先生教乔儿骑马的那些日子仿佛还是昨日一样历历在目,先生爽朗的笑声时时在乔儿耳畔回响。如今虽身份有别,可昔时的师徒情分永远都不会变的。”

他似乎有些动容,嘴角动了动,浮出与昔日几分相似的微笑,缓缓道:“丫头的话总是最能入我的心意。”

我见他眉头略有舒展,会心一笑:“此次请先生来,的确是有事情相议,不过以先生的睿智想必已经猜出一二了罢。”

他伸手捧过茶碗,轻啜了一口,淡淡道:“丫头你是知道的,彦之自幼便席地为塌,罩天做披,隐宿山野,只喜欢做个自由无拘之人,恐怕皇上错爱了草民,确是堪不得什么大任的。”

哥哥一旁抚掌笑着插嘴:“方才听明白,原来皇上是想重用师傅这个难得的贤才!”又撇了撇嘴面露难色:“何尝不曾劝过师傅,如此才学胆识若不作出一番男儿事业岂不可惜了,可师傅总也听不进去。乔儿你也知道的,当年若不是爹派人三顾而求,只怕师傅还在草山书院里对着一群酸腐书生教书弄文呢。”

我点了点头紧紧盯住他:“男子自当胸怀抱负,当年姜太公如此隐士也费劲心思的以无饵直钩作诱,不也是满心怀着希望得遇慧眼识才之人么,先生能文能武,如此才学若是埋没岂不太可惜了,男子当三十而立,先生应当好好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才好。”

这最后一句话他才似乎有了些松动,我几乎以为他要答应了,心中的期待愈来愈盛。紧紧盯着他的脸庞,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闷闷沉思,眉头紧紧地蹙着,须臾抬头沉沉道:“彦之谢过皇上垂爱,不过请恕彦之实在难以从命。”

期待转而化成一阵失望,如同悬在高空上又骤然重重的跌落下来。不禁暗暗叹息,聂乔啊聂乔你太自负了,你当真以为凭自己的一番任何人都能讲出的言辞便能够打动这个几头马都拉不回的倔人么。如此看来,还要费劲心思另择办法了。

映冬进来禀道:“皇后娘娘打发宝君姑姑送东西来了。”

夏彦之沉暗的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温柔情意滑过,待我再细看时却已然消匿,依旧是沉沉的郁色,仿佛比之前还要显得颓废没有精神,便不再放在心上,许是自己看错了。

宝君提着个小巧食盒盈盈走进福了一福道:“禀纯婉仪,听闻聂少将前来,皇后娘娘也是欢喜的紧,特地教奴婢送来娘娘亲手做的点心说是聂老夫人最爱吃的,想请聂少将给捎回去。顺便过来问问婉仪是否留膳。”

我将眼光从夏彦之身上收回,看了看哥哥,哥哥忙道:“军中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膳是用不得了,再说几句话便要回了。”

我点点头便教宝君去回话。

回过头来却发现夏彦之目光正尾随宝君的背影延伸越远,眼中深情如同泽赢看我一样,炽烈真情流露,许久才恋恋不舍的将眼光收回。

不由心下生疑,夏彦之与宝君姑姑,一个是从未与皇室朝廷打过交道的闲人骚客,一个是久居深宫伺候主子多年亦有身份的宫女,两人如何可能有交集呢,即便是一见钟情,可看夏彦之那样的温柔情深只怕这样短的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不禁开口问道:“先生可认识这位宝君姑姑?”

他淡然一笑:“彦之在今日之前从未入过宫,如何同这位宫女姑姑相识呢,丫头又作弄彦之了。”

见他面色依旧如常,并无方才一样的神情,便只得暂时将疑惑搁置。

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嘱托,哥哥便起身告辞,此次得见,再见时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我心有不舍的将二人送至门口,夏彦之却突然转身抱拳朗声道:“还请娘娘告知皇上,草民必当竭尽忠诚,在所不惜,为皇上效力。”

我闻言喜不自胜,忙道:“先生竟是想通了么!”

他微微抬眸,因终日在外曝晒呈现铜色的面容洋溢着坚毅的神情:“娘娘说的对,彦之的确要好好打算将来了。”

我点点头,欢喜一笑:“先生果然能明白乔儿的苦心。”

相视一笑,便相互道别离去,扶门望送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由沉思到底是何原因竟让夏彦之改变心意,只知道必定不是自己的几句话便能打动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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