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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鬼魅(一)

幸运的很,杜尔清的兄长辗转千里,终于寻得天蚕冰弦,很快便将这把梅林撷芳古瑟修复完好。至于卷轴画像,我只悉心收好便再不忍心将其打开,睹物思人,忧思蔼蔼,更何况画上人分明的活灵乍现,呼之欲出。或许祖母是对的,人若想活的快活些,就必须从不堪往事中尽力走出。

瑟倒是常抚的。常常入夜时分,泽赢或流云宽袖裹一阵清风,或明黄宝靴踏满地霜色明辉,或含笑卧听高山流水,或并排坐抚珠落玉盘,本应是光明正大宠幸欢好,却每每寻了政事繁忙的理由悄然短聚。他的眼中总是含了温柔笑意,没有怨怼,没有机关斡旋,没有朝堂政事的烦忧,亦没有疾苦天下的父母之心。

或许我不是个好嫔妃,但我自信是个好妻子。

只是,从未对他提及画像之事。

我敢说,他在这梨露轩里的笑容是最舒心放松的笑容,那样的明净释然,仿佛整个人都是浸润在快乐之中。

不过于我,亦是很满足了。我聂乔,想得简单,要的也简单,若在寻常百姓家,闺房之乐怕是再寻常不过的,只是在这宫里,便是千难万难的奢求。

越是幸福盈满心头,越觉得不安隐忧起来。

离我解禁之时没有几日了。

手上的伤结痂脱落,露出鲜粉的绯色,新生的肌肉奇痒难忍,因怕愈合不好留下疤痕,只得忍住不去抓它。

茗烟见我忍得辛苦,便忧心道:“若不然传太医来瞧瞧,配上一味止痒祛疤的药来。”

我笑着道:“没那么严重,想来是快好了,倒不必劳烦太医。”

执秋手上端着竹青笸箩进来,恰好听到,便笑道:“奴婢倒是有个简单有用的方子呢。”她将那笸箩放在桌上,里面是几片青翠攒碧的长形叶子,厚约一指,带了些浅黄的斑点。“奴婢幼时在家乡蓐草常常被刺荆划破,便用的这罗帏草擦拭,确是一个印子都没有留下。”她挽起袖子,露出皓白双腕。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快快将衣袖放好,女儿家的手腕这么金贵,如何轻易露给别人看呢,是要给你未来夫君的。”

执秋窘羞的两颊绯红,嗫嚅道:“才人怎么嘲笑奴婢......”

茗烟与映冬在我身后捂了嘴吃吃笑了,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见她如此模样,我端了笑意道:“认真问你,宫中怎会种植这种山野之物,却是哪里寻得的?”

她伸手取了片叶子,仔细掰成两段,挤出一些透明无色的胶状汁液,欢快回道:“奴婢早先看到崔公公养了一盆,便一早去讨,只说是才人要用。崔公公听了爽快得很,挑了新发碧绿的几片剪了送给奴婢。”

我伸出手来,任她将那些汁子涂抹在手臂上,果然冰冰凉凉很是舒服,甚为受用。这些日子除了表姐同杜尔清,我梨露轩似乎与外界再无来往,如此境遇若得恩遇便会牢记终身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聂乔会记着在我落魄无奈之时为我送上劝慰和帮助,与我相守相依,不舍不弃的那些人。

执秋浅笑的脸庞闪过一丝的黯然,只一瞬,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看错,那一抹淡漠的神色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一定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她低头笑道:“才人可是熬过去了,明儿可不就能随处走动了么。”

我点头平静道:“确是该出去走走了,明儿一早可该先去慈瑞宫请安。”

禁足满一月后,我终于踏出拥芙宫门。

多年以后我才能看明白,原来这一步,才是我堕入无边争斗的开始。

暮秋亦气数将尽,甚至有初冬的刺骨寒凉。朝阳透着明亮的橘红低垂在东边天际,极浅薄极苍白的日光零散的在镜面琉璃瓦上映出些璀璨的碎片,是萧索凄凉的时令,槛菊萧疏,井梧零乱,这个秋天未免太久了些。

我披着一件家里带来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静静的跪等在慈瑞宫的长安殿里。殿中央诺大的三足赤金香炉里燃着箸粗的檀香,殿内寂寂,青烟袅袅。

我并不害怕,却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太后对于我的态度,始终没有揣测的准,从那日初见我极和蔼的闲话家常,到言辞凌厉的降我位份,罚我禁足。她微眯的狭长凤眼仿佛藏了许多教人琢磨不透的东西。

我只知道她必定是一个极有心的女子,先帝的**亦是红颜常驻,斗争不止的。就凭她能够荣宠不衰,坐上今天日太后的位子,就必定是聪敏慧智,周全有余的。

而对于泽赢,她似乎又在拼力维系着为存不多的母子之情,每每目光落于他,总是带了几分慈祥,几分怜爱,几分不忍。

良久,芸婵方从内室走出,笑道:“才人这样有心,太后喜欢的紧,教才人不用跪了,早些回吧。”

我心里松了口气,低头叩谢道:“嫔妾谢过太后。”

芸婵点点头,面露不忍道:“才人穿的这样单薄,暮秋早寒,还应多注意才好。”

我心下感动,忙福了一福:“劳姑姑担忧,嫔妾侍婢已去张罗准备冬衣了。”

从慈瑞宫出来,才发现手心里凝了些许冷汗。日光比早时明亮许多,照在身上亦有了暖暖的温度,只是依旧苍白教我不敢直视。

凤仪宫高大的宫墙一角放置了几盆开的正盛的剪桃红,红瓣如丝微蜷,围绕着淡黄的花蕊,摇摇曳曳的嵌在苍青的叶梗上,竟不知是怯懦不胜还是倔强不屈,这样艳丽的颜色到底是应不了临近初冬的萧索光景,醒目的刺眼。

我稳了稳思绪,扶着踏门而入。

暖阁里温洋如春,一片娇语盈笑,果然她们都在,杜尔清亦在。想是谁讲了个笑话,都掩嘴儿轻笑,唯有庄嫔笑得最盛,几乎伏在桌子上。

我心内涌起悲凉,此刻仿佛倒像个外人了,带着不合宜的境遇与态度。

表姐见我能够走动自然是欢喜,不过碍着众人不能亲昵倾叙,只含了泪光笑道:“可是好了,这几日像是瘦了许多呢。”

众人中我位份最低,便在靠门边角位置上坐了下来。忍住泪意恭谨道:“皇后娘娘这样挂念嫔妾,嫔妾不胜感激。”

表姐见我如此神色,脸上颇有不忍,愈发的泪欲盈睫。

“才人妹妹原住的菱花苑倒是如何?”庄嫔收起灿烂笑意,闲闲道。“臣妾与几位妹妹常听菱花苑异闻,倒是好奇得紧。”

空气里渐渐有一丝尴尬气息漫上。我抬头迎上她的些许轻蔑的目光,淡然一笑:“倒是个娴雅僻静的处所,庄嫔娘娘若有兴致不妨一试。”

她面上微微泛红,只冷然道:“这份殊荣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表姐微微侧身,看我身上单薄,拧了秀眉:“本宫特地吩咐给梨露轩择的床褥冬衣竟还未送到么。”声音里亦有了几分威慑严厉。

身旁宫女低头回道:“回皇后,昨儿送衣辱的小林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夜里也没回,今早儿才派了人去寻,竟还没寻着。”

“这些奴才,越发的长进了!”表姐柳眉上挑,怒喝道,“传本宫的旨意,若是寻着那小林子便往死里头打,看看这些奴才还敢怠慢主子们么!”

新晋的恬容华忙道:“皇后娘娘何必为了个奴才动气。”旁边庄嫔等人也忙劝慰。

我也劝道:“想是偷懒寻个僻静地方解乏去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嫔妾自是明白,若是气坏了身子,教嫔妾如何担当。”

表姐缓一缓神色,便吩咐旁边宫女:“宝君,去把前儿皇上赐得那件狐裘风帽的斗篷拿来。”

片刻,那名叫宝君的宫女从内室端了个翠绿的托盘出来,上面覆着一件叠得齐整的斗篷,素白如雪,软绵润泽。

我心中一惊,这件斗篷是何等的熟悉,泽赢亦有一件,不过因我受伤的手沾染上点点绯红,想来是不能用了,再看这件纯净如洗,却是彼物非此物。

表姐温然笑道:“西域蜀国的贡品,上等的雪狐料子,只两件呢,皇上留了一件,这一件给妹妹,想来还是能挡一挡风寒的。”

我忙低头叩首,唏嘘回道:“如此贵重的东西,嫔妾如何受得起。”

表姐却道:“本宫却也不经常出去走动,也不常用着,你只收下便是。”

心中一片洋洋暖意,便收下不言。

旁边一向浅言少语的杜尔清却缓缓道:“皇后娘娘与才人姐姐姐妹情深教臣妾真是羡慕呢。”说罢微暼坐在对面杜亦容一眼。

杜亦容抬头看我一眼,妩媚的眼眸里似乎含了一丝恨意,只闷闷的饮着茶。

我心中已是奇怪,采选当日两人亲密态度教我一度误解两人关系,入了宫却不知因何日显疏远起来,杜亦容一向对我心怀厌恶,杜尔清却是这段日子同我走的越来越近了,莫非是因着这层关系么?

表姐端庄笑言:“近日宫中菊花开得不错,本宫今日教人挑了些花色形状出挑的一会送到各位妹妹宫中。”

众人忙感激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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