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任由烈日的炙烤,任由微风的掠过,任由旁人惊异的讨论,任由一切,它都停住了。
但事实总是事实,无可改变,眼前的这第五个死者,就是伊莎的父亲。
有时候巧合是诙谐的。
伊莎极力忍住了泪水,吸了吸酸酸的鼻子,脸部抽搐着,用手臂拭擦了眼角的泪珠。
齐诺对此也没有办法能截住她的伤心。只能带她暂避这个地方了,毕竟触景伤情。“去那边坐坐吧。”齐诺远望了一下对面的那个凉棚,说道。
伊莎也很不自觉地看着已故之父的面容,虽然心里早知道即使再留恋他也不会复活。所以很快地便跟齐诺走去了远离人群的凉棚下,稍作休息。
………………
静坐的齐诺不知如何安慰好,这个场景就像是当天杜阿姨死的时候,自己刚听到这个噩耗而无比震惊,颓然一片。而他深知伊莎是个外强的女生,自从诗沫死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想回两年之前的她却是个弱小怯怕的人,总是跟在诗沫的后头,毫无主见之意。
死亡掠夺了太多东西。任何一个人死了都会牵动到身边的某些人,然后留给他们徒然的悲伤,以奠亡者。
“伊莎,想哭的话就哭吧。”齐诺把肩膀挨近了她身边。
“谢谢……”伊莎还是极力忍住了泪水,“可是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了……会因为我的懦弱而连累到别人。”
齐诺抿了下嘴,轻淡道,“谁都会有哀伤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发泄,用泪水洗礼内心的痛。这种哭泣却并不是脆弱或者委屈才哭,你已经很坚强了。”
伊莎只是沉沉地埋下了头,泪水哒哒地滴在手上。
这是最让人怜悯的地方,因为伊莎是离家出走住在杉树林的,所以和父母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次父亲的死亡想必造成她一生最大最痛苦的遗憾,才知道浑然的无法忘记。
齐诺温柔似水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烁着怜惜和悲情,“伊莎,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曾经也和你这样经过过这些事情,你之前也不是这样安慰过我么……伤心只是暂时的,任何人都有离开的时候。”
说到最后时,齐诺的心蓦然像猛烈地撞击了一下,无限揪心般痛楚。或许自己也不配说这些话来,不论是五年前父母离开人世的那天,还是上一周杜阿姨的死讯,自己都是极为的神伤黯然。
在前面的警务员和洛云医生还是忙碌地干着事情,热能弥漫在空气里头让人异常难受。齐诺眺望了一下远处的海边,翻滚的波浪澎湃地掀起,然后又安静地退潮。
“走吧,伊莎。”齐诺站起来,伸出手,“你先回到原来的家休息下,你现在应该也身心交瘁了,不要累倒自己。你的母亲也应该知道这个消息了吧,她会去办理相关的事宜。所以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你家,顺便安慰下你母亲,然后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睡一觉。”
一番温柔的话语,就像和蔼的清风,在炙热中给人一种舒适的凉爽。
伊莎稍微抬起头,看到神情淡雅的齐诺,双眸温和地酝酿着暖阳般的眼神。她也伸出了手,紧握齐诺的,然后被力一拉,虚弱的整个人站起身。
两个人离开了港口,在走的时候,伊莎依恋不舍地转过头看着躺在地方父亲祥和的面容,默默地潸然泪下。
齐诺环视四周也不见裴晨的踪影,或者他已经走了吧,也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浑然不觉的,一个身影躲在了凉棚的后面,一直都伫立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几颗晶莹的东西滴落下来。是酷热中的冰冷,是和风中的狂躁,是喧嚣中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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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诺和伊莎一起走在毫无遮拦的阳光下。此时已是正午,如日中天,影子很短,缄默地前行着。
一路上寡言不语,任由阳光火辣地炙烤在身上,然后传出生疼的灼痛感。
来到了伊莎久违的家,她却迟迟不肯敲门。
里面隐约地传来痛哭的声音,应该是警务员已经致电给伊莎的妈妈这个噩耗了。
“进去吗?”齐诺询问了一遍,因为他也知道伊莎现在是心绪不宁的。况且她也离家出走这么久,一下子要她进入原来的家也是有些困难的。
伊莎咽下口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叩——叩——
齐诺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脚步声,这个场面真的很熟悉……在那时候,也曾出现过的吧,诗沫的母亲迫不及待地走来开门,然后见到不是诗沫本人时惆怅万然。
吱——
门从里面被轻轻推开了,从门缝可以看到伊莎的母亲,憔悴的泪颜和伊莎很相似。
“妈……”伊莎轻声喊道。
听到这句辛酸的喊声之后,门被大幅度地推开,她的母亲愕然地落下了泪水,“莎莎,你终于回来了……”
两个人搂作一团,都哭了。
“你爸爸他……他……”伊莎的妈妈哽咽着想说出真相,但是却无法道言出“已经死了”这几个字。
“我已经知道了……爸他去世了。”泪水汹涌澎湃,潸然不止。“对不起,妈妈……”
这里,没有责怪,没有愤怨,只残留着伤心的一幕。阔别重逢的母女,温情的场景,悲伤的主线贯穿了两人脆弱的心。或者哭是宣泄哀恸的最好方法,但是泪水之后又能留下什么。
齐诺也为这个场面所动容了,闭上双眸,防止泪水的挤出。在内心某个容器里,装的是悲伤和眼泪,当悲伤愈加渐多,泪水就会溢出容器。
他转过身,想在这悲戚的一幕离开。望着刺眼的太阳,他想,一定要把幕后的元凶找出来,为了已逝的死者,更是为了徒伤的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