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我便惊醒了，皇上说，今早，会在朝上告知重臣他对郑众的答复。我能猜的出来，他此言一出，朝上诸人必将一片沉寂，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无暇顾及其他。至于那惊涛骇浪，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来。
知道结果的等待，才是真正的煎熬与痛苦。
而此刻，我心中焦虑的，却是皇上口中那“可靠”女子的人选。“可靠”两字，确实值得斟酌。皇帝想要的，应该是一个心腹之人，能随时向他报告蔡伦的想法、动向。说白了，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政治婚姻。皇上对蔡伦，也并不是一百分的信任，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去替他贴身监视他。
可是，到底有谁能堪此大任呢？
“皇后，喝点茶吧。”
晚月端着茶走过来，我心中尤还想着刚才的事，恍惚的接了，却没向嘴边送，转而又放在了桌上。
“皇后，您想什么呢？”
我这才回过神，端起茶，饮了一口，笑道：“你这泡茶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不知将来谁是有福的，能娶你做媳妇。我倒真有个私心，你若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倒好了。”
她突然羞红了脸，“皇后——”
“好了，好了，这也没什么好羞的。我还要想些事情，你先下去吧。”
她慢慢的接过茶碗，没有立即转身，有些扭捏的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却又略带犹疑的回了身，面露难色，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开口，然后又急速的转过身，端着盘子跑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想说什么呢？先不去想这些，还是想想皇上交付的事情才是要紧的。
这皇宫中的女人，除了宫人，便是妃嫔。皇帝的女人，自然不用说，都是可以排除的。至于那些宫人们，虽则样貌才情俱佳的也不少，只是能否成为皇帝的心腹，那便不得而知了。这些，也不是一日两日能看得出来的，更加不是威言恐吓便能有的。
抛却年龄的影响，班昭倒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公主，公主，慢着点。”
红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接着便看见皓月跌跌撞撞的向着我跑来。皓月熟练走路后，便异常喜欢跑，其实倒也算不上跑，只是走的很快很快，一副很着急的样子。看来，她长大了倒是个急脾气。
“母后，母后。”
“怎么了，皓月？”
红绿笑道：“咱们公主啊，真是个急脾气。说话早，走路也早，就连出生，也是早了好几天呢。只怕长大了，堪比辰曦公主呢。”
我疑惑道：“辰曦公主？”
“怎么，皇后忘了？辰曦公主不是皇上的姐姐吗？丈夫刚刚去世的那个？”
我这才想起来。这个辰曦公主，比皇上的年纪大着六岁，在我进宫之前，便早已嫁给了幽州刺史，婚后便随丈夫住在幽州，常年无法回宫，再加上她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宫女，窦太后在日，为保平安，即便是窦太后传旨让她进宫，她也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窦太后死后，皇上倒是几次下旨着其进宫，谁料他丈夫的身体竟日渐不好，她一直贴身照顾着，竟也无暇回宫。
故此，我竟还未见过她一面，倒是听宫中年纪大的宫人们提起过，辰曦公主不仅样貌好，身段佳，更写的一笔好字。只是脾气过于急躁些，当年那幽州刺史，便是她自己一眼看中了，只向窦太后说了一声，便自己跟着人家走了，倒把那幽州刺史吓了一跳。
“想起来了。只怕现在，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红绿突然有些悲伤，“是啊。也是命苦啊，还这么年轻，竟然就——”
听她说到这，我突然灵机一动，辰曦公主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正想到这，晚月端着茶，“皇后，喝些茶吧。”
我便接过来，一口饮尽了。
只见她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我，着急将这想法告知皇后，且料着她也并无什么大事，便没有在意，“吩咐元开，去看看皇帝下朝了吗？”
晚月略带犹疑的转身，顿了顿，便端着盘子走了。
看着皓月站在旁边，我突然想起刘隆，遂问道：“张妈和隆儿呢？”
红绿急忙答道：“想是带皇子去花园玩耍了。我这便将他们叫来。”
“不用了，让她带隆儿好好玩吧。我看这几日，他脸上，倒常挂着笑脸。”
“那可不。她可不该乐呢，昨日她回来，听她说，她的男人又升官了，现在叫什么‘中尉’，我也不懂，就听她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可不正该乐呢。”
我口中的他，是刘隆，而很明显，红绿口中的她，指的是张妈。周连凯升到中尉了，这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当初，我曾要求郑众善待周连凯，以此作为放过张美人的条件。当初，我只是想为朝廷保留一位忠义正直之人，想不到这之后，郑众非但没有再为难他，竟然还免去了傅虎的官职，将周连凯扶到了中尉之职。换句话说，现在，周连凯已经是北军的首领了。
是周连凯变节了，还是郑众又在耍什么花招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就是昨天的事。”红绿肯定的回答道。
昨天？
“皇后，皇上已经下朝，正往长秋宫走着呢。”元开走过来说道。
我便急忙吩咐晚月，“准备温水，还有点心、茶水。快点。”
虽是夏季，可皇上体弱，竟不敢用冰水，擦洗沐浴都还是温水。
待我吩咐完，晚月只是口中答应着，脚却没有挪动一步，我不禁着急，大声道：“还不去，站着干嘛。”
她这才有些回神，匆忙走了。
“晚月今天是怎么了，精神恍惚的。”
红绿笑道：“想是有心事，皇后莫怪。”
“先将皓月抱下去吧，我与皇上有事情要谈。”
红绿便抱着皓月走了，皓月将头埋在红绿的肩膀，正好面对着我。走过元开的身边，她竟然狠狠扯了一下元开的耳朵，虽则她的力道还小，怎奈元开完全没有防备，也禁不住惊叫起来。
我正要开口责备，却听皓月稚嫩的说道：“坏人，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