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楚云儿走上前,低声说道。苍沫没有去应和,只是挥手示意她站到前面来,楚云儿有些无趣得嘟了嘟嘴,师父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自己提前完成了幻剑的修炼,按往常应该又是免不了一番夸赞的。
“云儿……”
苍沫转头看了一看跟上前来的楚云儿,眼眸中隐约倒映出一片不舍,打碎了楚云儿留在那里的幻影,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你,该下山了。”
寥寥几个字,从苍沫口中吐出,打在楚云儿呆滞的心头,就仿佛突的一下便直穿了过去。
下山?!
这个问题,苍沫师父教习她第一套武学的时候便这么说过,到了她掌握苍沫毕生所学之时,也就是楚云儿下山离别之时。
可是随着楚云儿渐渐长大,发现苍沫的术法似乎永远都学不完,千年间的领悟,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切的说出,她现在到底处于修仙者中怎样的位置。
是羽化,是九天,还是早已脱凡于尘,直接成为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真仙上人。
所以对于楚云儿的下山,随着时间的流转,似乎逐渐被她俩所遗忘。
就算十二年过去,楚云儿已经比当初那个什么老道的法术高了不知多少,但苍沫曾经说过,要想成仙问道,这点却是远远不够的,
说到底,楚云儿就根本没想到师父现在会突然让她下山。
“为什么?你答应教我的“九天问月”呢,我,我还没有学成……”
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两道淡色的泪痕,发白的嘴唇咬在一起,说话也有些语塞,最后竟只剩了简单的呜咽。
苍沫显然早便料到楚云儿的变化,并没有急着去解释什么,轻轻收回手中的玉笛放在身后,
山顶不时有初春的凛冽寒风吹过,让人忍不住去颤栗。圆日微偏,染出几片云霞。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
等楚云儿稍稍平静下来,苍沫叹了口气,
“或许这又是天意。”抬头看着天际泛起的霞云,她的眼中平添了几分冷意,
“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了,那是我的罪孽,我不会像他一样去让无辜者来承担。包括你。”
楚云儿的眼神中那份狡黠逐渐消失,迷茫和呆滞占据了所有,似乎苍沫的解释都已不再重要,甚至她都没有去听。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转世都要经历这种噬心的分别,为什么人间的情会如此真切,每一次都仿佛刻在灵魂深处,留下不抹的印痕。
这才是……真正的灵物所拥有的世界,那所谓的仙神又是些什么,哈哈。高贵,独傲?
到底我在寻找什么,只是夜舜的转魂吗?
“她要回来了……”苍沫盯着那传说中的魔域森林中央,一脸凝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她无法平息。
“她?”
楚云儿放下那些思考,回过神来,有些痴愣的问道。
“一个只懂……”
苍沫的话音瞬间变得沙哑,像是陷入了远久的痛苦回忆。
“我一直都在等,每天极目远瞭,幻想着忽然有一天,他会乘着祥云降到我的面前,然后微笑着……”
苍沫的眼神变得涣散,虚无缥缈,不知望向何处,声音里有着无尽的期盼,当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在她面前缓缓而过后,她的等待似乎已没了尽头,同样的事情重复了亿万次后,曾今的回忆又能剩下些什么?
手指轻抚过那支从没离过身的玉笛,缓缓地抬到嘴边,空灵的乐声伴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把一个悠长的故事娓娓道出,笛声婉转,时而低沉如幽谷悲鸣,时而嘹亮似山间翠鸟。楚云儿呆呆的站在那里,思绪跟着起伏的笛声,变得恍惚起来,她好像感受到了师父的心情,绵绵的甜中带着隐忍的疼,明知所有的伤只能独自承受,却还是倔强的挺身,静静守候。希望,那是和自己一样的希望,心中,永不灭去的星辉。
楚云儿心中的离愁渐渐散去,望着那抹挺立的孤傲背影,同样的执著,无悔。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这样很好,不是么,无论结局怎样,心不灭,情永生。
一曲终散,苍沫背手而立。
“下山以后,就不要回来了,也许,我会去找你。”
“嗯,好,一言为定,师父,到那时,记得再给我吹笛子,我要听洞里的那本乐谱,晴空。”
楚云儿这次没有迟疑,重重的点头,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师父的笛声很美,听她吹笛却很难。记忆中,只听过三次,然而就是这三次,足以铭记于心。那不只是笛声,而是满满的情。
“好,晴空……”但愿再次相见会是晴空。
楚云儿下山要带的东西很少,几件师父亲手做的皮袄,随身的小皮袋,一小包干粮,再无其它。
山洞里的书还没看完,不过,就算她一直看下去,估计也没个头吧。
“师父,我要走了,你保重,记得每天吃饭,不要经常发呆。看完日出记得要回来,山顶风大,没我在,你不要一站就是一整天……”
楚云儿絮絮叨叨的边走边说,说道重要的地方甚至停下来,等苍沫出声点头答应了,才继续前进。这样走走停停,本来以她俩的能力,几个时辰就走完的路,愣是到了下午,才好不容易下了山。
一贯漠然的苍沫,在听了将近一天无修无止唠叨后,面上的淡然表情也终于挂不住了。
“云儿,放心,师父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的。一路切记小心。勿要挂念为师。”
最后一次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楚云儿的头发,苍沫惠心的笑了,她的云儿终于长的了。
“好吧,那你记得……”
“时候不找了,赶紧赶路。”苍沫说完,转身飘走,瞬间不见了踪影。
“哎,师父……”
还在顾自喃喃的楚云儿见到这样,终于打住了啰嗦。
“真是的,这是离别啊,怎么搞的跟狼来了似的。”摸着身前的小皮袋,楚云儿不满的抱怨。脑子里好像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算了,晚上还得找地方住,师父,你要好好的。”
望了一眼住了十八年的少华山,高耸入云的山峰,变得更加缥缈,似乎随时都会飞走。楚云儿突然有种感觉,她再也回不来了。
摇摇头,挥去莫名的想法,施展法术,很快,楚云儿就来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她放慢脚步,欣赏起和少华山别样的风景来。
不一会儿,却发现,道路上涌来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赶着马车,或互相搀扶,都背着大大的包袱,虚弱无力,疲惫不堪的赶路。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被一瘦弱不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挽着胳膊,艰难的一步一步慢慢挪动着。妇人遍布风霜的脸上,苍白一片,豆大的汗珠不断的滴落下来。面色蜡黄的小男孩费力的撑着妇人的一半身子,紧咬牙关,脊背弓起,脚步虚浮,眼看就要摔倒了。
楚云儿一个箭步冲上去,险险的扶住了俩人。
“你们没事吧,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