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玄杌越是感觉到了有不同的东西在洞底，和这个东西相比，污秽之气、邪气反而微不足道。
玄杌低头看着靴子上缭绕的灰色雾气，继续深入，更深处，灰色雾气沉淀在地面，向外流淌，漫过了膝盖。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退出去。”
玄杌抬头，看到九公主站在一把插入石壁的剑上，下垂的衣摆上，浓郁的灰色雾气就像是水一样，在往下滴。
“里面，很危险。”九公主说。
玄杌点头，抽出剑，剑光闪过，九公主躲开，轻飘飘落下，没有沉到地面，而是浮在雾气上，一剑刺去，九公主身形嘭的散开，汇入地面流动的雾气中。
“果然是魔。”
玄杌挥剑，脚下一声细小的尖叫，嘭一声，有一个散入雾气中。
玄杌继续深入，有魔化成公主的模样，那就是说九公主和几位殿下在里面。
“杌哥哥好狠的心，伤到妍儿了。”眼前三娘泫然欲泣，转眼，手中的剑便向自己刺来。
玄杌闭目，晕眩过去，眼前出现三个魔，很眼熟的样子，但他并不认识，察觉到背后有异，回头，又是三个魔，顶着九公主和两位殿下的模样。
玄杌摇头轻叹，提着剑，杀过去，这些没有心智的魔，不过是来一茬割一茬，看来下面的东西到了紧要关头了。
一个巨大的深坑，灰色雾气凝聚，寒气翻滚而上，围着一圈的石壁上，站着不少人看观看。
“轰隆隆～”
三娘抬头望去，雷云凝集，向着山体压了下来，里面的青色雷电每闪一次，便亮一分，渐渐变成了银色。
地动山摇，山体裂出了几个大缝，黑红色的烟气飘出来，不一会儿，把整座山包住了。
三娘看了眼在酝劫雷的雷云，又看向被笼罩的石山，她已经看到好几人从里面出来了，可是，没有玄杌。
雷云越来越厚重，蔓延过来的压力惊心动魄，三娘拉住冲出来的人急问，“里面还有人吗？看到玄杌了没有？”
“有魔即将诞生。”说罢，甩开三娘的手，急急忙忙的跑了。
三娘一愣，慌忙向山体冲了过去，细小的紫雷打在三娘面前，三娘一顿，抬头望了一眼，还是坚定跑进了被笼罩住的山。
进去后，三娘看到一条大裂缝横在前面，毫不犹豫得跳了进去，里面的黑红色烟雾全被被排了出去，地面流淌着灰色的寒流，稍稍接触，三娘便感觉全身像是要被冻住一般。
三娘淌着灰色寒流往里面跑，到最后，脚步越来越沉重，三娘将剑往石壁上插，跳上去，裙角下摆上，如水滴样的灰色雾气赘着她往下落，分量不轻。
三娘心惊肉跳，感觉到洞底的寒意和头顶的压力似乎要一起迸发了。
突然，山体震动，一声自洞底深处响起的怒吼，震动更剧烈了，而头顶的压力却在渐渐消散，下面的灰色寒流越来越薄，几个呼吸过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灰色雾气。
背后寒意直冲心口，三娘闪身躲开，回头望去，红衣女子衣衫凌乱，发髻散开，正把甩出来的鞭子收回去。
“生牌给我。”朝阳郡主声音极冷。
三娘提剑，她可不怕朝阳郡主，大不了打上一场。
朝阳郡主正要出手，可她背后一声闷响，脚下震动似乎更近了，看着三娘眉梢一挑，“你是来找姓玄的那小子的吧。”
三娘伸手把生牌扔了过去，朝阳郡主激活生牌，一个光门慢慢出现，“下面的妖物被玄杌他们打断，没有化为魔。”
没有成功化魔，妖物定是被激怒了，一定对他们恨之入骨！
三娘一顿，看向拦下自己的朝阳郡主，“现在跑还来得及。”癫狂的妖物太可怕，而且里面还有空间崩裂的漩涡，没人愿意冒险与他们一起杀死妖物再逃。
三娘没吭声，越过朝阳郡主跑进去。
朝阳郡主愣愣看着三娘的背影，心底浮上一股复杂的感觉。
“蠢货，一堆傻子。”
转身，声音消失在传送门中。
还遇到了其他人，三娘却没心思看了，她能想象得到，此时玄杌一定在里面苦苦支持，越来越近了，脚下突然一下陷，三娘随着往下坠，跃起一跳，三娘扒在石壁边缘，向下望去，巨大的黑色漩涡，将丈高的猿类妖物下半身紧紧的吸住，猿妖怒吼着，挣扎着，却越陷越深。
猿妖周围大块的石头也在下陷，其中，数个身影在上面挣扎着往上跳，有人被吸住，很快便被黑色漩涡吞没。
数道极亮的剑光一起打向漩涡，漩涡一顿，他们抓紧时间往上跳跃，眼看，他们就要脱离黑色漩涡的吸力，猿妖不甘的怒吼一声，抓起大石块向上扔来，玄杌回身击碎大石，却在这一停顿之间，又被黑色漩涡吸住了，玄杌只能被动的攀着大石往上爬。
“玄杌！”三娘放开手，向下落去。
玄杌抬头一看，脸色一变，“不要过来，回去。”
姜镇伸手拉住三娘，“别去送死。”
三娘看了他一眼，姜镇一愣，松开手，看着三娘落在大石边缘。
大石上吸力并不大，三娘趴在边缘伸手抓住玄杌的手，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三娘差点被拉下去。
“松开！”玄杌咬牙道。
“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想往上拉，却只能让自己陷得更深。
玄杌脑中突然出现另一番不同的情景。
女子退后，一脸惊色，“我不想死，不想死，对不起，对不起，玄杌哥哥对不起。”
惊叫着后退，然后跃起攀着下落的石块越来越远。
吸力加剧，晕眩过去，再睁眼，三娘衔泪欲泣，十指掐入自己的皮肤内，但他带着她在下陷。
“松开，不然你会和我一起死。”
“不要！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崩裂！塌陷！
三娘一脸惊色，与身下碎石一起落下，依旧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两人向着黑色漩涡坠去，玄杌把三娘拉进怀里，紧紧搂住，她在发抖，脸贴在他胸口，有点潮湿感。
“我怕疼，我怕死。”声音带着哭腔。
“有我在，不怕。”
相拥的两人被黑色漩涡吞没，姜镇目光浮动转而深炯，转身继续向上跃去。
须臾镜镜面波光收敛，映出的蓝衣男子睁开眼，轻叹。
在黑色漩涡中，快要被撕碎的两个相拥的身影消失，然后出现在一片茫光中，蓝衣男子走近，然后与玄杌合为一体。
时间停顿。
长老烽雷手一招，镜子从问心阵中飞出，落入她手中，素手一抹，镜面荧光流转，反手照下，问心阵中波光转弱，姹女树摇摆着，无数银叶落下，融入银色流层，守阵金丹宗师落入阵眼重新掌握大阵，问心阵正常运转。
烽雷捧着须臾镜回身，递给封禁峰峰主陆生，“经此事，此镜恢复往日一二，看来下次的入峰试炼，便能派上用场了。”
“那些灵智泯灭的弟子？”
烽雷摇头。
“此事需上报九绝殿。”陆生视线放在了自己小弟子彩霞和封禁峰弟子枯叶身上。
彩霞无辜的眨眨眼，躲到枯叶身后。
“请峰主降罪。”枯叶跪下。
“听候九绝殿处置吧，你们二人和我一同去。”峰主陆生冲长老烽雷点头，收起须臾镜带着两人走了。
路上，彩霞偷偷瞄了眼师尊陆生的脸色，沮丧的垂下头，小手紧紧抓着枯叶的胳膊。
枯叶眼眸垂下，看着紧紧扒着自己的师妹，心底平静，唇角却抿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玄易闭闭眼，再睁开，眼前渐渐聚焦，晕眩过去，脑中繁多杂乱的记忆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自己是谁，意识恢复，看到一旁昏迷中的阿北，两个三娘的形象被剥离，其中一个与阿北合为一体，更加清晰，更加真实，也更加复杂。
“妍，北师妹。”
阿北双目紧闭，还在昏迷中。
须臾镜中的经历对所有被迫进入其中的弟子来说真实而庞大，再未吸收完毕以前，意识是不会苏醒的。
玄易抱起阿北，向外走去，他不清楚，阿北被卷入的世界，是镜中世界，还是他所创造的世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直视阿北，想要逃开。
玄易看到脚下的自己，非红衣黑边的内门弟子制服，而是一袭蓝衣，面容也是模糊不清，他明显察觉到了一些改变。
阿北艰难的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抱着自己的是谁，熟悉的气息，很安心，马上这一丝意识便被拖到意识海深处。
意识海中，一个熟悉也陌生的人，十几年所有的一切走马观花的过去，在最后与玄杌一起被空间崩灭所形成的漩涡吞没后，一片混沌中，阿北意识醒了。
那是她！虽然容貌不一样，这是她自己走过的人生，不可否认，便是她左北。
一声轻叹，意识海惊涛骇浪，意识再度失控，那些记忆，没有被碾碎，而是被拍散了。
阿北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体内的灵力波动起伏，一遍又一遍冲刷着经脉，缓缓增强，平静下来后，体内灵力宛如河流涓涓，炼气大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