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城郊的一座别墅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本来很宽敞的院落,此时却显得有些拥挤。在场的每个人都衣着光鲜,笑容满面,乍一看皆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眷、商场名将。如此大的宴会,还真是难得遇上。
大厅的主位上,身着一身黑色燕尾服的楚清,在接受宾客的祝贺。大家共同举杯,嘴里说着不一样的贺词。他笑得爽朗,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是今夜别人所没有的。他大声地道谢,仰头一口喝下杯中的酒。
“新郎官,听说新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这男的俊女的美,可是金童玉女之像!好福气呀!这西洋人的婚礼我也早有耳闻,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见,但新娘不是该陪在新郎的左右吗?大家可是都等着一睹新娘天资呢!大伙儿说是不是?”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吆喝了起来,整个大厅就哗然了。所有人都附和着要新娘出来,气氛又达到了宴会的顶峰。
“诸位!诸位!请听楚某说上一句,谢谢!”放下手里的杯子,整理一下微皱的服饰,楚清往客厅中间的楼梯上走去。
因他这一声叫唤,客厅里的声音逐渐小了,最后连窃窃私语的人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站在上面的主角。他拉拉系得有些紧的领结,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是楚某的大婚之日,非常感谢诸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我的婚礼,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楚某决不推辞!今晚大伙儿尽情地吃、尽情地喝、尽情地玩!在商场中,我是初出茅庐的晚辈,以后能有幸与哪位贵人合作,在交流中还望多多提点,在下感激不尽!对于刚才的问题,我还得上楼征求一下我夫人的意见,若是我先应了各位,以她怕生的性格,让你们失望可就是我的过错了。大家玩开心点,楚某先失陪一会儿!”
“楚老板太客气了!不急不急,您可以慢慢下来,时间多的是!哈哈……”一句话哄开,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气氛。
“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地步吗,难的!难得!”
“原来我一直以为是秦老板的能力强,谁能想到真正的幕后人竟然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如此有谋略的人,也难怪白家会倒,看来,以后得小心应付……”
“叶老多了个好帮手,真是如虎添翼呀!”
“若他是我女婿,我也可以回家臆想天年咯!”
…….
“他长得好俊哦!”
“你们听到没,他还要去问他新夫人的意见,这楚少爷不仅英俊潇洒、年轻有为,还是个好丈夫!若是能嫁给他,就是做二房三房也愿意!”
……
……
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聊天的话题,几乎都是今天的新郎官,今夜一举成名的商场名将。走在楼梯上的初期,眼神瞥向楼下,迈着缓慢的步子,拉开了嘴角。
推开新房的门,里面黑漆漆一片,都没有人管她吗?透过走廊的灯光,他只能看到一抹白色蜷缩在阳台上,头纱不知何时拆下来了,丢落在床脚;她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依旧静静地,像摆设一样一动不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拉开灯,从梳妆台的椅子上拿起一件外套,缓缓地朝她走去。
寥落的星宿若隐若现,云层在树梢头悠悠飘荡,她的头靠在阳台的围栏上,仰视着天幕。毕竟是秋天,夜里风大,空气中到处是湿润的味道,走近一些,才发现原来散发于她眼角余留下的泪珠。冰冷、漠然。
她眼睛肿成这样,是哭了多久?难道又是因为那个男人?我们的婚礼,客人们要求她出面,她却在这里独自伤怀!嫁给我楚清就那么让她痛苦?
拿着衣服的手青筋粗暴,只是一甩,外套就砸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动,微微抬起眼,仅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叶夕!你给我起来!”他伸手拽起她,触摸到的是冰凉,寒意。力道不算大,收拉不稳之时,她的身子像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的落到了桌脚上,声响在卧房里散开。
他心下一惊,迅速又将她扯起,可是,还是晚了。她额前已经汩汩地冒着血,混合带有咸味的泪,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往下砸落下去。
“小夕!你怎么样?我不是故意的!还好吗?你说句话!小夕……”感觉到心口一阵窒息,他懊恼地抱着她,轻轻放在床上,找来药箱,迅速止血。
大红喜床上一身白纱的人,胸口处点上了一朵朵鲜红的梅花,除却脸上未擦净的血迹,她就宛若山野间沉睡千年的精灵。
“小夕,疼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抱着她的头,说得温柔。她却双眼紧闭,一声不吭。若不是因为她在呼吸,他真以为她被这一摔就停止了心跳。
“小夕,知道吗?刚才我以为你……一种面临失去你的感觉,我想,我是爱你的……”他摩挲着她的脸,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在说多久都没提的蜜语。
因为他这句话,她的双眼突然睁开,嘴角扬起,冷冽的眼神直直勾着他,加上她脸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一副狰狞的样子,让他心惊。
“爱?你不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失它的本意吗?楚先生!”她和眩晕挣扎,吃力地坐起来,离开了他的身子。
“你恨我?”手心里空了,心突然也被挠了一样的难受,他扭头看着往一边挪过去的叶夕问道。
指尖异常地冰凉,慢慢延续到心脏。没有回答他的话,越过他,看向阳台。外面还在吵闹,谁也没有察觉屋内发生的一切。
“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才是你的丈夫!”
“说话!”
“你还在在乎白亦尘?好!你会听到……”
“需要我出去谢客吗?”看到他起身,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终究还是开了口。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瞥到了她的身子颤抖了。原本只是试探,当然他自己也知道答案是什么,可是,感受到自己的妻子是为了别的男人而和自己周旋时,他满腔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谢客?你是想出去看看白亦尘来了没有吧?告诉你,之前交换戒指后亲吻的戏码被他看到了,哈!那脸色….都可以扭下水来了。我这心里,痛快!”
“自己的女人在别人的怀里,啧啧啧…..”
“够了!不要说了!!”双手捂住耳朵,发疯一样的晃着头,快快晕吧,我不要再听到这个恶魔的声音!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据我查到的资料上说,白亦尘的女人被他厂里的一个员工抓去……就是你吧!”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疼了一下,看到她晃动的动作顿下来,眼神绝望地望着自己,他后悔了,后悔说出那段她觉得不堪的历史。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只是我报复白家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一颗棋子而已!对,就是这样!
“这个样子还想出去丢人现眼?给我乖乖待在屋里,不准踏出房门一步!还有,除了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必须配合我!若是你多让一个人知道,那,这个人就会命不久矣!别用愚蠢的行为来挑战我的性格,聪明点儿!”说完,他摔门而去。
一道门,隔成了两个世界。外面喧哗热闹在门关上后,清净了。叶夕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稍稍松懈,她轻轻靠在床头,双手仍是环抱着蜷缩的腿,眼里再也流不出任何东西。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无边的寒冷,那就好像一个黑洞、一个漩涡,将她一口口吞噬。不留余地。
客厅里的气氛高涨,一桩桩生意在这里促成。很多奋斗多时却没有完全打出名号的人,凭着聪明的头脑和一张利嘴,与商业中的名人攀上交情,从此,会财源滚滚而来。携带家眷的土豪官员当然也不忘为儿女四处搜寻合适的人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两个一对,三个一群的在一起讨论起了在场对眼的男人。矜持含蓄点的轻声吟诵诗词,暗表心事;大胆一些的则是指着某个男人评论起来;开放型的直接端着酒杯,迈着优雅的步子去到一帮男人中间聊得火热。
人群中不知是谁抬头看到了楚清,大声嚷道:“哎!新郎出来了,新娘子呢?”于是,楚清又成了焦点。他双手理了一下头发,微笑着款款下楼。
“诸位,楚某来晚了,实在不该!我夫人她……”说话时,他面露尴尬之色。
“哦!不晚不晚,时间刚好,新娘子该是累坏了,哈哈……”这话接得暧昧,众人也就明白了过来,只是没有见到新娘,心中还是有点小失落。
楚清笑而不语,摆摆手,显得不自然。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既然新娘已经歇下,那洞房也就闹不成了,众人表示了一下遗憾,与主人嬉笑一阵,又都回到了最关注的话题上来。
月儿起先还挂在梢头,用淡淡的眼光看人间万物,后来觉得疲了倦了,干脆拉来云朵做被子盖上,闭眼休息。
大街上冷冷清清,一片萧然。邻近城北的小街口处,一间简陋的小酒馆还未打烊。卖酒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他今晚显得特别忙碌,来回跑酒窖取酒已经两三趟了。不是他的生意红火让他忙碌,而是今儿个来了个年轻人,从一进门就要了两罐女儿红,喝道现在已经是第五灌了还不走。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怕喝出什么事,老头悄悄把酒倒了一半,往里面掺进一些水,毕竟是小本生意,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老板!拿…..拿酒来!”忽然一声脆响,一个酒罐摔在地上,酱红色瓦窑罐碎成一片片。
“哎!来了来了!公子莫要生气。”老头弯着腰,很快跑过来,把酒放在桌子上,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看他模样应该是个有钱人加的公子,他身上的黑色西服可是城北人们的奢望,他有着俊朗的五官,剑眉星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老板….呃….你这样盯着….盯着我…看什么呢?”他双颊酡红,眯着醉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头。
“公子,您还年轻,还望保重。”老头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面前的人不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公子那般嚣张跋扈,就大胆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想劝劝失意的他。
“夕夕…..曾经….曾经也….如此…看着我…..”他抬起罐子,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我们….呃….我们是….那么…那么相爱….呃…呵呵…..今天….她的大婚….她像木偶,对!木偶一样….一样被牵制着…..我的….我的夕夕…..”他一会笑,一会儿呢喃,老头总算是在他断断续续的话中听明白了他的苦楚。
“孩子,若是相爱,她会回来。”
“嘘!我和陈武……”
“少爷,你让我好找啊!”心急如焚的小李看到了白亦尘的身影,一口气冲进了店里,闻到他满身的酒味,再看一桌上的罐子,心疼地抢下了他手里的酒,说:“少爷,我们回家。”
“呃….小李….来…我们….呃…喝酒!”他挣脱了小李,一个踉跄,向后跌坐到了地上,惊得小李赶紧窜到他背后,把他抱起来。
“喝酒!兄弟!咱们….不醉不归!”他挣扎着翻转身子,环上小李的脖子。
“少爷,你身子本就没有好,待会儿回去夫人定会难受。都怪我,没有跟好你……”小李哽咽住了,他虽然不能了解面前的男人是何等的心痛,但看着他强颜欢笑,借酒消愁的样子,小李的眼圈红了。只恨自己现在不够强大,只能先将一些情绪隐忍。
“老板….拿酒来!”他挥舞着手,大声地喊。
“孩子,我帮你,带他回去吧。”老头说着,伸手扶好他,小李一下拉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左手,右手环上了他的腰。
“少爷,我们回家喝去,好不好?”
“好!回家!喝酒!不醉不归!”
两人歪歪扭扭的往西弄堂里走去,留下一脸疑惑的老头站在风里,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凌晨时分,一辆辆车自楚府驶出,很快便没有了踪影。前来道贺的客人们都走光了,宅子从嚣腾一下变得冷清,只有府里的佣人在细细碎碎地收拾残局。
楚清卧在沙发上,双手揉着太阳穴,今晚的酒似乎是喝得多了。
“先生,我来帮你!”头顶才传来一声绵言细语,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就放上了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揉了起来。
“怎么还不休息?”他合上双眼,轻启薄唇。
“先生大婚,为你高兴,自然就难眠。”女人的声音玲玲盈耳,让人心头掠过一阵酥麻。“这样舒服吗?”她问。
“呵呵….小妖精!今晚小夕身体不适,我去你那。”楚清嘴角咧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女子看得呆住,好一会儿才说:“可是….今晚是先生和夫人的洞房之夜,雨珊哪敢造次?”
“雨珊,你跟着我多久了?”他并不打算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两年又三个月。”
“嗯,管家我另有人选,今后你就是二太太,不用再劳累。”他仍旧闭着双眼,似乎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先生?!”她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惊呼了出来。
“还叫先生?”他皱眉。
“是,爷!”她娇羞低头,眼角闪过一抹得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楚清起身坐好,紧紧盯着面前丰姿冶丽的女人一脸羞涩,邪邪一笑,一把她扯到怀里,吓得她惊呼。娇嗔一声,立马把脸躲进了他的怀中,引得他大声笑出来。
正在收拾的佣人目不斜视地坐着自己的事,似乎这里什么也没发生。楚清抬头看了看新房的门,还是紧闭着,他将雨珊拦腰抱起,往二楼新房一边的侧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