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彼此伤害。”杜乂没有睁开眼睛,转了个身,并不想提起这类话题。
“是依旧思恋当今的庾皇后?”寿寿试探性地问道,杜乂没有反应,依旧背对着寿寿。
“还是你心另有有所属?”寿寿好奇心渐盛,越发大胆起来,“该不会是,我吧?”
听到这句,杜乂肩膀微微一抽,还是没有理会寿寿。
有点反应了,毕竟这句话还是十分雷人的,这鼓励了寿寿,继续问,“或者,你喜欢男人?”
杜乂缓缓坐起来,黑发墨丝滑过寿寿眼帘,忽的,将自己身上披挂的锦丝被单全部掀盖在寿寿身上,“今晚你自己睡,爹爹这就去找你的娘亲。”
抓着锦丝被单,仰望天花板,寿寿觉得,一不留意,是不是问得有点儿得寸进尺了,玩笑开过了些,寿寿的的自我反省能力,还是挺快的,当即想下床,与杜乂道个歉,可是想想自己力小体弱,大概走不到那厢房,还是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只在脑子里对杜乂说抱歉
终究,寿寿还是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想想这件事,也与自己没有多大干系,倦意层层袭来,不知觉间,已是熟睡而去。
“陵阳,陵阳,醒来。”有人轻轻推攘了一下寿寿,醒来时,发现是裴慕,寿寿迷蒙着眼睛,看着裴慕,“爹爹哪去了?”
“爹爹要去建康呆上数月,陵阳这段时间,呆在娘亲身旁可好?”裴慕折铺着被单,脸上一派的平静,无嫌恶无慈爱。
寿寿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杜乂走了,都不与自己说一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原来,没有杜乂的日子这么无聊的,寿寿自己拎着小板凳子在树下发呆。一阵有些清冽的风吹来,树上几片干绿的叶子颤巍巍的跌落在寿寿旁边的几本书卷上,《方言》、《楚辞》和《山海经》,这几本杜乂让寿寿好好观摩观摩的书卷,寿寿已经囫囵吞枣似的看了一遍,除了《山海经》里的一切奇神异兽,寿寿看得比较来劲,其余的,寿寿都是在半打盹的状态下翻看完,自觉已经看了数月,杜乂也该回来,可是一点儿音讯也没有,说实在的,寿寿不得不承认,十分想念杜乂,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依赖杜乂了。
“女公子,快进屋吧,腊日将近,这天气是越发的转冷了,凉着可就不好了。”
寿寿站起身,拍拍小裤腿沾染上的泥土,点点头,晃眼看见张妇手中几张红色的剪纸鸡爪,好奇:“张大娘,这是什么?”
张妇缓着慈爱的笑,“这是今年贴红窗纸的新鲜物,女公子,过不了几日,可就有好吃好穿的咯。”
“哦”寿寿表示不敢兴趣,再好吃的东西,寿寿这个年龄,这个无齿之口,终究还是吃不到的,最好的就是腊日粥,与腊八粥类似的粥,可是少了许多料子,都没有豌豆,主料只有大豆,放青菜,放盐,来点儿菜油,来点儿花椒……
寿寿胖胖的小身子托着个小木凳子缓缓走着,心里念叨,都过年了,还是不见杜乂回来,要不要找裴慕问问……张妇着寿寿糯糯的背影,心里思量着,倒是老实地好孩子,只是与那绝色的父母不大像,既看不出妖冶,也看不出水灵,只是这孩子瞧着舒服,希望这孩子以后的路能顺顺当当地,张妇打真心地希望。
裴慕在屋子里,随意着了身薄棉褂裙,一手衬着火红的纱,一手抵着银白的线,细细绣摹着什么,青瓷壶门炉子里,燃有微微星火,一阵轻暖。
“娘”寿寿站在门槛处,没有直接踏进来。
“进来吧。”裴慕没有抬眼,只是顺带应答道。
门槛没过了寿寿的膝盖,寿寿奋力抬起小脚丫子踏了进来,只是行至锦绣纹屏处,便住了脚,与裴慕隔开好一段距离,“娘,爹爹何时能回来?”寿寿十分小心地问道。
裴慕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陵阳是想爹爹了吧?”裴慕依旧没有抬头,又将穿绣的动作继续下去。
“嗯”寿寿也承认。
“也许,快了,也许……”裴慕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陵阳,过来,看看娘亲绣得怎么样了?“
寿寿听时,心里咯噔一下,杜乂是去建康协助晋明帝平叛王敦谋反一事,看来是吉凶难测。
“陵阳,这是什么,你可知道?”裴慕问
红丝纱上,用银线勾勒出白莲的雏形,风姿绰约,一枝独秀,尽显妖娆之姿,“是莲花?”看来裴慕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莲与廉同音。
裴慕点点头,寿寿可以依稀看见裴慕眼中轻微地血丝,“陵阳喜欢莲花吗?”
寿寿愣了愣,怎么答,裴慕现在的想法,恐怕恨不得现在就与廉儿扯上关系,杜乂曾经说过,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极有可能入宫为后的,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一拍子定了自己的未来,似乎还言之尚早,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陵阳喜欢娘亲绣的画画。”
“是吗,这是铺绒绣,以后陵阳长大了,娘亲教你绣,可好?”裴慕对于寿寿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亦是懒得深究,她的心,有些累了,她所爱的人,平安,便是足矣,再无过多苛求……
寿寿点点头,话说,自己的十字绣,还没完成过一幅,看样子似乎不简单……
“夫人,夫人”一小家丁跑得有些气喘
裴慕心里一紧,“何事。”
“有几名中涓,从都城带来了圣旨……”
“娘,什么叫中涓?”寿寿是的确不知道。
裴慕将丝绢揣入怀中,拉起寿寿的手,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却并没有回答寿寿的问题
大厅内,寿寿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们的样貌,只消那乌黑宠冠特别亮眼,便被裴慕一把拉跪了下来,气氛霎是肃穆,寿寿也只能盯着来者的卷云亮青素袍发呆。
“新帝登基,喜逢瑞年,召众卿聚以太极殿,共赏佳酿,携至亲以游宫阙……”奸细的嗓音。
原来中涓就是太监的意思,寿寿了解了,只听“扬州牧撰拟”裴慕的身子往寿寿边上侧了侧,没有跪稳。
这圣旨不是皇帝拟的,是那扬州牧拟的?看见裴慕嘴唇有些微的发白,寿寿知道,这个圣旨来得是越来越不妙了。
“杜夫人,请接旨。”中涓将圣旨递交给裴慕,态度淡淡,没有过多的恭维。
裴慕双手接过圣旨,“庞中涓,这扬州牧是?”
“杜夫人远在都城,还不知道吧,就是王敦,王大人呀。”
裴慕的手,有一瞬没有拿稳圣旨,险些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