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秋曦照在散满了大地的早霜上,泛出点点晶莹的光泽。花坛里的各色秋菊已经全然盛开,成了这寂静冷秋最亮眼的绚烂风景。
明州地处高原,又偏西北,时至三秋,刺骨的寒气比起温暖的南国来得更早。
花榭的廊阶上,李珲抱膝而坐。
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身侧传来,李珲转眸一看,安陵月瞳已经坐到了身边。
“准备明天就启程吗?”安陵月瞳道。
“嗯,永慧山啊!不知道能不能够顺利到达呢!夜魔已醒,这段行程想必不会一帆风顺的。”李珲笑道,有些不安的样子。
永慧山,巫族的所在。位于东海中的永慧仙岛上,东海辽阔的海域广袤无垠。浩淼的大海中存在着无数的诡异,渺小的人置身其间是迷茫而无助。而且,永慧仙岛的所在位置只是在世人的传说中提及,还不曾有人亲自到达过。
“小铃兰,俺会一直跟随你左右的。你去哪,俺就去哪里!”安陵月瞳坚定地说。
“呵呵,会很辛苦啊!你决定要抛弃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么?我们的前途可是命运多蹇呢!”李珲笑道,笑得有些戏谑。
“铃兰,我记得曾对你说过,我的过去一直都在懦弱中逃避。可是混乱的时代已经来临,我已经找不到逃避的借口了。身为安陵后嗣,有义务负担起一份责任。跟在你的身边履行这份责任,是我寻找到的道!”安陵月瞳一改平日里的玩谑,认真的语气中竟透出些沉重来。
李珲了然,轻抚了一下心魂手链,幽幽道:“巫族会接纳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的、并且已经快要十七岁的我吗?巫师是要从小就在永慧山上修炼的,而且还得要有超出常人的慧根才能悟道得灵。天巫……更要天赋异禀。而我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只是有幸得到这千年真魂,才与天巫扯上了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铃兰,天意如此!切不要妄自菲薄,你会变强的。”安陵月瞳鼓励道。
“安陵月瞳,有你这样的朋友似乎很不错啊!”李珲笑道。
“朋友?呵呵,是啊,我们会一直是朋友呢!”安陵月瞳自语般低喃。
“你说什么?”李珲没听清,蹙眉问道。
“没什么,小铃兰,恋爱了吧!”安陵月瞳说道,眼里看着李珲越加柔美的侧颜,还有那双青眸中溢出来的温柔甜美,心里一阵地郁悴。他羡慕宋鸩,都有些嫉妒了。
“你说什么呢?我……我……”李珲嗔怪,却又反驳不了。她似乎真的是在恋爱呢!一张俊颜浮现在脑海中,想到他,还有那个轻柔的吻,脸颊便被桃红色晕染,小女儿姿态尽显。心灵感应似地,看向风廊里那道堪堪走来的蓝色身影。
“果然没错吧!”顺着李珲的视线望去,安陵月瞳轻叹道,心中一片酸涩。此时他是多余的,起身默默地离开,腾出他的多余所霸占的空间。
“你怎么出来了?”李珲看着走过来的焰影,笑问道。
“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还有……”坐到李珲身边,焰影冲着李珲挑眉一笑,竟有些痞痞的。“小生想见你了!”
“哦……”李珲回应得有些木然。
“呵呵,还是很不习惯和我相处吗?还记得不久前,你对着我时还是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焰影谑笑道,伸手极其温柔地捋了捋李珲的刘海。
“没……没有的事。那时只是因为我……我愚蠢的误会。阿……鸩。”想到先去不分青红皂白、幼稚的冲动,李珲汗颜,有些不太自然地唤起焰影的小名。
“嗯。”焰影一脸灿笑地应答。人家可是大人大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不会对于她这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呢,所以才会三番两次救她于水火。
“你知道了吗?我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我……其实我……”李珲哽咽住,大眼里蕴积起朦朦水雾。
倏地,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将李珲紧紧地圈住。耳边传来温柔的呢喃:“不会的,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这一切纷乱终究会结束。以后,我们会有无数的日子可以相守。所以,就算是为了我,好好保重你自己。”
“嗯,我一定会。为了尽早等到那样日子,我会努力强大起来。还有你也是,阿鸩!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血流进鸩血剑的剑锋里了。不断地在身上留下抹不去的瘢痕,那种事情……太过残酷了!我总是觉得,有一天你的血将会流干!你的身体将会……”说着声音变得喑涩起来,灵动的青眸有些艰涩地闭上,像是在想象着一些可怕的事情,竟是留下两行珠泪来。
焰影以手轻轻为她拭去两颊的泪水,无声的安慰着。
半晌,李珲才缓缓睁开眼了,眼里却是充满了斗志:“我一定要为你洗净你这一身的鸩血!可是……我的力量似乎太过渺小了。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无法自保,又拿什么来保证以后啊!”李珲说着,退出焰影的怀抱有些自嘲低说道。
“你的力量一点都不渺小,会有一天的。我期盼着,由你来为我洗净这一身的鸩。”洗净他鸩血焰影一身的鸩?呵呵,谈何容易!焰影在心里头暗自苦笑。但是他依旧还是期许着的,就算是幻想,对未来的幻想!他期待着,为干涸的心灵、渺茫的未来找一个希冀。
铃兰……都说你的盛开预示着幸福的降临,那你是我的幸福吗?都说你的幸福来得艰辛,你的幽香飘渺幽远,要有心之士才能识得。而我却已经将你深深凿刻在心了,我的铃兰!
焰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小巧精致的玉佩。细细观来,晶莹剔透的翠玉上镂刻着一株静雅的铃兰。翠玉的翡色部分瑑刻的正是铃兰的玉叶,白色部分则是盛开的几朵莹洁的铃兰。这巧夺天工的手艺该是花费了多大的心思啊!
李珲一见不由得感叹,焰影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么一块奇珍。
焰影看到了李珲眼里的惊艳,满足地笑笑,将玉佩戴到李珲的颈上。
这玉佩是他在无虚城避祸时,花了他整整一个月的功夫才完成的费心之作。当初他偶得那么一块璞玉,心里就觉得合该为其刻上一株铃兰。因为打心底认为这翠玉是为琢磨铃兰之姿,铃兰之香而生的。
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找到最适合它的主人,而且由他亲自为她戴上去。这琢磨玉石的天赋手艺便是遗传自父亲。遥远的记忆中,身为宋国太子的父亲是一个极为儒雅的学士。不但精通音律,尤其擅长琢玉。那把金刚石制成的琢玉刀,便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小巧应手的琢玉刀啊!给他带来的是艺术美妙的收获。可不像鸩血剑一样,给他带来的是强大的力量以及——血腥的杀戮。或许……或许有一天,他能丢下这血腥的赤锋,拿起那把小小的琢玉刀,为他们雕刻出幸福的一生。就算是梦想也罢,想到这里,焰影不禁会心一笑。
李珲惊愕于这无双的宝贝竟是要给自己的,看着焰影的青眸中灵辉波动。
“这块玉佩可是凝结了我的心血的。带上它一起走吧,里面附有我的祝福,你会平平安安的!”焰影展颜笑道,俊颜明朗得比秋阳还要耀眼温暖。
李珲没有可相送的奇珍,但她还有一颗纯净的心,将会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柔顺地靠到焰影怀里,一同迎接这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