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一开,人车马很快地涌入城内。李珲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风景,虽然依旧是商铺相连、甍宇齐平。却是没有了昔年人潮涌动的勃勃生机,亦没有沿街卖艺的西域舞娘。看来战事还是很大的影响到了明州城的繁荣。
李珲放下车帘,垂首叹气,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
“怎么了?”安陵月瞳关切道。
“没什么,我算是幸福的人吧。自记事起便已是生活在安泰的平世下,还不曾经历乱世战争的颠沛。如今才安然度过了十数年,战事又被挑起,人心啊!真是好斗呢,连魔孽也来掺和。安陵月瞳,你说,我们这一代人终究是幸还是不幸?”李珲说道,口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美好的年华遇上乱战,谁知道是什么命运?乱世带来哀鸿片野,但也造就英雄。我们或许可以选择四处躲避逃难,也可以选择一条荆棘的修行之路。是要成为任人践踏的贱草还是力量的操纵者,我们都可以用双手来选择。铃兰,拥有心魂手链的你,不会是默默无闻的。我安陵月瞳会跟随你左右,一起迎接这场圣战!”安陵月瞳宣誓般的说道,目光热烈。
李珲心里涌起一腔热血,正声道:“对!我这一生也许摆脱不了心魂手链的束缚,但我不认为这便是我唯一的宿命。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属于自己的结局!”
听着李珲铿锵有力的声音,看着她青眸里闪烁的明亮光辉。安陵月瞳不禁动色,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小铃兰,俺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你……你别乱讲,我们虽然算是朋友,但朋友也不能这样乱开玩笑的。”李珲有些困窘于安陵月瞳的坦白,嚅嚅道。
“小铃兰,你可真是能伤人心哇!”
“谁伤你的心了,别乱讲!”
“呐呐,你可要为俺受伤的脆弱的幼小的心灵负责。”
“你都多大了,还幼小心灵?”
……
如孩子般的幼稚舌战中,轩车慢慢行进明王宫门内。
下了轩车,李珲便看见李鋆领着一众人,早已站在大殿的阶除上等候着了。心里一时激动,小跑着扑向李鋆,李鋆挣开温暖的怀抱迎接久不相见的亲人。
“叔叔,小珲好想你!”李珲喃喃道,有些撒骄的样子。
“还是没长大啊!”李鋆逗趣道,爱怜地抚了抚李珲的头发。
“叔叔!你又取笑我了。”李珲将埋在李鋆怀里的头抬起来,嗲怪道。
“呵呵,不逗你了,来见见你婶婶。”李鋆说道,将李珲拉到身后的宋卿顾面前。
“婶婶!”李珲甜甜叫道。
“哎……”宋卿顾应得有些底气不足,有些难为情,毕竟婚礼还未举行,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你婶婶很容易害羞呢!”李鋆一手拥着宋卿顾的肩,一手握住她的手,体贴地给她鼓励。
“叔叔可真有福气,能娶到婶婶这样绝世倾城的女子为妻。”李珲说罢,回头拉过安陵月瞳介绍道:“叔叔,这位是安陵月瞳,无虚城少主!”
李鋆看向了眼前清秀俊雅的少年,赞道:“安陵家的俊杰果然辈出啊!”
“晚辈安陵月瞳见过殿下,家叔事物傍身无法前来祝贺,特令晚辈奉上贺礼聊表心意。”安陵月瞳言罢,就见护卫从轩车内抬下一个沉甸甸的箱子。
“城主饶美大礼,孤王在此拜领了。来人,将厚礼抬下。诸位一路奔波辛苦了,方江,带少主和壮士们先下去休息!”李鋆吩咐完毕,才看向李珲唤道:“小珲,你跟我来。”
李珲一路跟随李鋆来到了王宫的花苑,池里的莲花已经凋谢,换成了一个个待熟青莲蓬。
“小珲,失魂的事叔叔已经知道了!是安陵正淳告诉我的,所以才会将信送到迦罗寺里。”李鋆负手而立,背对着李珲说道。
“那叔叔一定也知道了我的命运——将为心魂手链所束缚了?”李珲说道,抚了抚手上的心魂手链,手链封住了她现在的魂,束在手上已经拿不下了。也许,总有一天会拿下吧?那将是她承担起这屡心魂的责任,不畏一切冲破宿命的那一天。
“小珲,可有何畏惧吗?”李鋆说道,转过身来,看向少女。流落颠沛了几个月,他看到了少女微微成长起来的心,但依然是很稚嫩的孩子。也许还要经过许许多多挫折的磨砺,他才能看到这颗心完全成熟;强大到能去战胜一切。但,那得经历过一些什么事情啊,光有悲欢离合就够了吗?
未来不知将要持续多少年的战争,九州注定要成为地狱的修罗场。人心在这样的时代,将会因血染而野蛮,因杀戮而仇恨,被黑暗所扭曲……他的争战之路、小珲的宿命之路、九州大地上一切生灵的路——将是黑茫茫的看不到边际的;不能猜想的未来。
“叔叔一定能够成就霸业,还九州大地一片安宁。叔叔你便是大齐子民的希望,更是小珲的希望。所以,小珲便没有任何可害怕的。”李珲说罢,露出爽朗的笑容。
“小珲亦是叔叔的希望啊!”李鋆说道,温柔一笑。
“嗯,小珲一定不辜负叔叔的期待。”李珲扬声道,灵动的眼眸充满斗志。
李鋆鼓励似地拍拍李珲的肩膀:“走吧,该为后天的婚礼准备准备了!”
李珲点点头,跟着李鋆走向回廊深处。
望着叔侄两渐渐消失的背影,焰影这才从郁葱的草木中走出来。扬唇笑笑,笑得有些凄凉,他的未来似乎没有希望呢!
绫昭客斋——明州城里档次最高的客栈。
绫昭客斋平日里宾客盈门,但今日却是极为地安静冷清,金碧辉煌的梁柱间没有任何人影的来往。就算是战争影响了它的的生意,但也不应该如此地冷淡。这原因很简单也很老套:
某位身份十分显耀的贵客,不想与他人同一屋檐下。但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他那天人般的美貌,不想再受到粗俗的市井小民们的评品,所以出手阔绰地将整间客栈包了下来。
“少爷,已经安排妥当了,贺礼已经送进王宫里了!”管家慈伯对着年轻的少庄主躬身说道。
朝溯懒懒地躺靠在红木屏塌上的,他的怀里趴着雪狸,一手放在腹上,一手反遮着眼睛,半晌没有回应他。慈伯暗自感叹:溯少爷袭承了夫人的惊世美貌。这也难怪,夫人是海神的女儿,正是以美貌著称的鲛人。他还记得:
夫人最美丽的地方,就是那头拥有深海一样色彩的深蓝色长发,她总会梳着这美丽的长发,舒放她唯美的歌声。那双深邃的蓝眸,是深海中沉淀的蓝宝石,总是发出夺人心魂的光芒。但却是满含了离开辽阔大海;身心被禁锢后的忧郁。生下溯少爷后,夫人便从朝家消失了,那是一个秘密,亦是一个朝家人决口不提的禁忌。
他十岁便进了朝家,溯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二十年了啊,看着溯少爷从一个精致如玉瓷的孩子,长成如今的绝世天人。但全身散着慵懒颓惰气息的溯少爷,其实是没有任何热情的人。也难怪,从小被禁锢在朝月山庄,连带着心也被禁锢了,怎么期待那样一颗长久闭锁的心,会有一丝半点的开放呢……
“知道了!你退下吧!”在慈伯的深思中,终于等来了朝溯懒懒的回应。
“是!”慈伯看了一眼依然躺靠在屏塌上的朝溯,眼神复杂,轻叹口气便躬身退下。
待门扉的“嘎吱”声传来,朝溯这才移开手背,轻抚着雪狸柔顺的皮毛,一双蓝眸深沉得看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