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完最后一株翡萝,李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她似乎已经习惯于最近安宁平淡的园头生活了,算算日子竟有十来日了。后天便是望月宗祭,安陵家已经开始在准备相关事宜了,封咒塔的隐遁结界已经全然解开。安陵月瞳这几日以来都会跑到塔顶,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呆呆地遥望远方,有时候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仰头望去,又看见他站在塔顶了。
只见他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身体向前倾。李珲心里一惊:他要干什么!才一眨眼,就见到他果然跳了下来。
“喂!你不要命了么?安陵月瞳!安陵月瞳!!!”李珲在下面心焦得直跺脚。她认为安陵月瞳掉下着二十丈高塔,必定粉身碎骨!这个人,行事就这么荒诞吗?
“咻!!!”就在刹那间!一只怪异的大鸟飞出了塔顶。怪鸟不似她所见过的鸟类,又不像传说中的神鸟。蛇头却有长长的尖锐的喙,如鹤般优雅的长颈,修长的身躯和双脚,翅尾如凤。“扑棱!”一声,长翅展开,竟是发出“嘎吱嘎吱!”如木头摩擦的声响。接着迅速下飞,接住了安陵月瞳急速下坠的身体。
“啊哈哈哈!”高空传来安陵月纵肆的大笑,他坐在怪鸟背上,驾驭着怪鸟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回合后。便飞到了地上停下,李珲这才看清了这怪鸟原来是装满关捩子的机棙鸟。
“上来吧,俺带你飞一番。”安陵月瞳对着李珲说道,李珲下意识的摇摇头,对于这个机棙鸟她还不能接受。
“来啊!不用怕的!”安陵月瞳笑道,向李珲伸出手来。
对于安陵月瞳的殷切的邀请,李珲有些为难,却也不好拒绝,不由得就走了过去。
抓着安陵月瞳的手爬上机棙鸟,坐进了鸟背上的机位。
“瞧你刚才紧张的模样,嘿嘿!!!你很担心俺吧!是不是心里有了俺啦!”耳边传来安陵月瞳得意的声音。
李珲脸色一窘,辩驳道:“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这种情况换了谁都会担心的。”
“俺不与你争论,反正你是害羞了,嘻嘻~~”
“喂!你可别乱想,啊!!!”
“小铃兰,你看天空多么宽广!坐好了,俺要带你飞了!哟呵!!!凤鸠,飞向高空吧!”
身在蓝天的怀抱中,鸟瞰大地山河,仰望碧穹万里,心情该是多么惬意。
“月瞳倒是会为自己找乐子。他……这次应该不会逃走了吧!”安陵缇缇看着翱翔在无虚城上空的机棙鸟,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已经有继承母业的觉悟了吧!呵呵!”焰影不以为意的笑道。
“从小到大,都以出游为故逃避自己身为安陵家后嗣的职责。尤其是宗祭,每次不是等到事后才回来,就是赶在前一夜消失的无影无踪。呵呵,这次去了西域一趟,竟然是在宗祭前赶来回来,还主动司职绮园。而且他似乎对那个落魄公主有兴趣呢!尊主也有意将他们凑成一对。”安陵缇缇状似不经意的说,大眼却是留意着焰影的表情。
“不用这么看着小生,这与小生无关啊!”焰影悠然一笑。
“是吗?可你却做了许多容易让人误解的事,不是么?”安陵缇缇正眼看着焰影,眼露审视。
“缇缇!扇秀宫失信于萧氏,眼看就要瓦解。小生现下不过是躲避祸难,寄宿于无虚城的食客,哪有心思想别的东西。”敛容说道,转身便要离去。
“阿鸩!这么多年来,我……安陵缇缇,对于你来讲……算是什么!”
身后传来安陵缇缇疲倦的声音。焰影身体一顿,却是没有转过身,叹道:“缇缇,小生从来没有将你‘算作’什么,朋友是珍藏在心底的。若你不嫌弃小生双手染满血腥,希望能够‘珍藏’小生这个朋友。”言罢,移步离去。
看着焰影消失在廊庑转角处,安陵缇缇唯有扬唇苦笑。
安陵月瞳将机棙鸟凤鸠停在无虚山顶。这高入云端的山顶,云雾涌动,似有举手便可摘星探月的奇妙幻觉。
“你看,这里可是无虚城的最高处了。无虚城有四高,西边的绮园封咒塔,城中的天殿葵楼,无虚山腰的月台,现在俺们可是处在最高的天琼。怎么样,有没有羽化飞天的感觉!”安陵月瞳指着牌匾上刻着“天琼楼”的殿宇说道。
李珲看着眼前的华殿,像极了京都皇宫里的皇家庑殿。心中感伤起来,多久了,那种深宫里养尊处优的日子已经离自己竟如此遥远。父母的音容笑貌却似乎犹在眼前耳畔。公主的尊号已不再是加在自己身上的光环,现在反而是一种嘲笑……思绪如潮,感慨万千,哀悴不禁浮上脸颊。
“触景感怀了?不用忧伤,我们不能摆脱自己人生中的噩神,却可以用双手去挣开它的锢桎。”安陵月瞳洞察出李珲的心事,安慰道。
“安陵月瞳,你听过这样的窑歌吗?”李珲说道,轻声唱道:
二八妙龄姿容华,正是辇洛一叶兰。
无奈一夕风云变,佞妃秽手翠华染。
英后匡正宫闱媚,妖幸砺除轩堂振。
一旨黄绢猝然下,母累罪身坠朱尘。
唱罢,涩笑道:“这似乎在感叹我命运蹇舛呢!呵呵。”
“一直感伤于过去,不过是在为自己懦弱的逃避找借口而已。过去的我,也一直在逃避。是一个修道的行僧让我领悟了这一点,他历经重劫是为了心目中的真道,心中有道,所以他是无畏的。而我们心中有道吗?你寻找到属于你要追寻的道了吗?而我……似乎已经找到了呢。铃兰,你不想走出心伤,迎接未来吗?”安陵月瞳双手握住李珲的双肩,似要传递给她力量般。
安陵正淳至言解颐,李珲笑道:“你不用如此紧张。我虽无甚大智,却也不会乖乖等着命运来安排。心里的伤痛若要消去,谈何容易。触景伤情、睹物思人不过是人之长情罢了!”李珲说道,往袖口掏着什么东西。
“俺就说嘛,呵呵,你就是不一样!怎么会和其她女子一般整日只知道悲春伤秋,顾影自怜。还有那些的西域女子,她们没有束缚于这些祸人礼教才是真正可爱……”安陵月瞳停止住还未说完的话,因为他看见了李珲从衣袖里掏出的手链。
“你怎么会有这个手链!”安陵月瞳惊异地从李珲手里夺过手链,左右看看,没错。这是安陵家家乘上记录的心魂手链,这可以说是安陵家的秘密,安陵家历代要为巫族保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