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司寇衙门,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继血案后再度在石城中激起了波澜——那个长着一张死灰死灰的阴司脸,在司寇衙门的仵作房里干了几十年的老仵作,死了。
传出这个消息的是衙门里的一队捕快。因为当天上午要审理昨天发生在谷家定亲宴上的那宗命案,清晨前来换班的捕快到那间小屋里,想叫老仵作打开仵作房取出那具乞丐的尸体,搬到司寇堂以备当众验尸,却发现这位永远像个活死人一样的老人已经死在了炕上。
老仵作死的时候神态很安详,寿终正寝。没有人会怀疑这位老人是死于疾病还是其他的什么非自然因素,因为他已经够长寿。作为从百余年前石城建城伊始便生活在这里的那一辈人中硕果仅存的长者,老仵作早已成为了这座弹丸小城中一座似乎永远都不会倒下的丰碑——然而,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丰碑,于是这位老人出人意料而又在情理之中地死了,以一百一十七岁的高龄。
大多数的人们,借老人的死来喟叹岁月不饶人,感慨自身的命运,一些多愁善感的妇人则拼命挤出了几滴眼泪以证明自己的善良,然后逐渐遗忘。
居民的生活并不会因此而停顿,血案的审理也不会因此而终止,于是旁观者继续他们的旁观,阴谋者继续他们的阴谋,一切井井有条。
能够对此事产生质疑甚至震惊情绪的只有寥寥数人,其中最甚者莫过于亲身经历了仵作房异变的小河和钟柯,钟离薏、谢老神医等后来听说那些怪事的间接经历者只是表现出了些许诧异和不解而已。
“怎么回事!”听到这一消息的小河站在议论纷纷的人群边缘,心中难以抑制的震惊骇然的情绪通过目瞪口呆这一表情,很直观地表现了出来。
“果然有鬼!”站在小河身旁的钟柯头戴一顶宽沿大帽,将极度俊美的那张脸遮住了大半,帽子的阴影下极为冰冷地迸出四个字来。
“鬼在哪里?”钟离薏惴惴地躲在小河和钟柯的身后,从两人中间的缝隙里探出那对灵动秀美的大眼睛,看着不近不远处的两名捕快用担架把蒙着一层白布的老仵作遗体从那件小屋里抬出来,然后在老人独子的引领下从侧门里走了出去。
作为百岁老人的儿子,老仵作的独子已然是一位古稀老人,他将在父亲过世后继承司寇衙门里的仵作一职,完成应尽的职责——这个阴晦气极重的职业自古都是世代相传的,因为没有其他人会愿意接手这个工作,从而一辈子跟死人打交道。
“有点麻烦了!”钟柯说道,面对老仵作的突然死亡,钟柯感到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棘手,甚至开始怀疑昨晚那些事件的真实性。
抛开在仵作房里激发法阵所经历的幻象不说,死去的老仵作作为直接看管乞丐尸首的那个人,必然掌握着与死者相关的第一手信息。作为一名高手,昨晚察觉到某些异样之后,钟柯一直怀疑在他使用“惊神刺”之前,仵作房里的乞丐尸首可能已经被人调包,如果这个猜测成立,老仵作必然是参与者之一,因为那位老人显然掌管着仵作房的钥匙。
如今这位身负嫌疑甚至有某种诡异特性的老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这种怀疑已然失去了最关键的证人,将难以获得求证,线索自然中断。
小河暗自思索了一会儿,便明白了钟柯所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有些苍白的脸上因紧张担忧而泛起些许异样的潮红,英眉紧锁,看上去有些憔悴。他此时确实感到有些疲惫,几个时辰之前为了打开《古月手记》的第一页封面,他再次消耗了大量的灵魂之力。尽管在努力克制之下,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昏迷,但也几乎令他彻底虚脱下去。
手记只打开了封面的三分之一,小河自然无法得到先祖的启示,但却有了出乎意料的收获。在被手记吸取了大量的灵魂之力,精神摇摇欲坠的时候,他猛然间领悟了在仵作房法阵引发的幻象中化身而成的谷阳所施展的神技——坤体乾龙。
这是一种与武技、法术、秘术等截然不同的本领,记载着这一神技的秘诀更不存在于那位灰衣师父留存在小河脑海里的那些信息中,而是直接发源自位于他的阳核正中的那枚金色火种,隐隐是某种传承的象征。
完全施展“坤体乾龙”这一神技所需的条件十分苛刻,首先施术者必须是极为罕见的天生坤体,才能使出神技的上半技“坤体承天”……其次,施术者必须是至阳之火的继承者,才能进一步施展神技的下半技“乾龙之怒”,至阳之火便是小河阳核中的那枚火种。
小河极为幸运地同时具备了发动神技的先天条件,他已经被神秘灰衣老者证明具备天生坤体这一体质的事实,并已经在温泉湖谷里继承了至阳火种。然而这距离真正发动神技“坤体乾龙”还有一道鸿沟,因为这一霸道之极的技能只有在施术者重伤垂死的时候才能激发,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严重后果。
“坤体乾龙”这一神技成功施展之后的威力无疑是极为惊人的,小河在昨晚经历的幻象中已经见识到了。上半技“坤体承天”可以在瞬间吸纳相当范围内的天地之力为施术者所用,甚至可以直接修复遭受重创的身体,并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凝滞空间使他人的行动受阻,而只有施术者才能行动;下半技“乾龙之怒”则是借助上半技所吸纳的庞大天地之力来瞬间提升修为,修为提升的具体程度视施术者的意识强弱以及施术环境而定,幻境中的谷阳在施展神技成功之后便是直接秒杀了数十位同阶甚至超级的强者,并重创了具备巅峰实力的钟离大将军。
只是,神技“坤体乾龙”一个极大的限制便是一生只能施展七次,超过其次之后如果再次强行施展,施术者必然遭受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从已领悟的信息中,小河已然感觉到这种被自己突然间掌握的神技是一柄无比锋利的双刃剑——在合适的时机施展,其威能将无可阻挡,而一旦施展失败或者使用的时机不恰当,定然导致无法挽回的恶劣后果。
是福是祸,谁能知道呢,至少此时的小河无法判断。
“开始了!”见小河失神,钟柯用其挟带着阴寒气息的声音提醒道。
“啊!”在钟柯的刺激下,小河猛地清醒过来,抬眼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的人群明显比之前要密集了许多。
司寇堂前的捕快分成两拨,其中一拨将与案件无关的闲杂人等引到左侧大呼小叫地维持着秩序,另一波捕快则在昨天抓捕老谷的那名黑衣捕头的率领下照着一个薄薄的花名册,逐一核对当时在凶案现场的诸多证人——除了被吓出病来的一位老妪和谷雪之外,大部分的证人都已到齐,包括母亲谷英氏和舅舅英达,小河作为直接目击者之一,自然也要去集合。
小河的父亲,或者说是养父,谷镛,持械刺死外地乞丐的凶杀案,马上要开堂进行审理了。
由于石城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这么恶劣的案件,前来围观的群众显得十分激动甚至是某种变态的亢奋,不管相熟不相熟,这么一件大事在他们的眼里显然具备着刺激感官的强烈效果,能够给平凡无聊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那些平日里懒散惯了的捕快们难得的认真起来,如临大敌一般,严格地旅行着自己的职责。
响过一通鼓声之后,司寇堂大门缓缓开启,一帮手持八尺长的水火大棍的衙役从内堂涌出,从司寇大堂门外的阶梯上开始,一直排列到大堂里面,看上去倒有几分虎虎生风的气势。
随后,十余位证人在捕快的指引下,率先进入大堂,然后绕过悬挂在右侧的高丈许长三丈的幕布,进入右偏厅,等候传唤;那些来看热闹的普通人,除了一小部分进入没有遮拦的左偏厅旁观席中,其余的都被衙役捕快拦在了堂外,钟离薏钟柯以及临时赶来的石城宝芝堂大掌柜谢铤,此时正在左偏厅的旁观席上。
旁观席这种允许寻常百姓登堂入室见证案件审理过程的所在,据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天子为了所谓司法公正,一时心血来潮的作品,列席的民众甚至有权对案件的审理流程乃至一些细节提出质疑,几百年下来,变成了铁打的规矩。
一切就绪之后,司寇师爷朱骆走到堂案一侧,尖声道:“请司寇大人!”
话音落下,膘肥体壮就似一团肉球的石城司寇汪精略,穿着一身锃亮的官服颇有气场地从司寇堂右后侧的官门里“滚”了出来,然后慢悠悠地“滚”到了堂案后的那张宽大的官椅上,向一张肉饼一样摊了下去。
“升堂!”石城汪家家主汪精略毕竟不是庸人,这一声轻喝倒确实拥有着一股天然不可抗拒的威势。
“威——武——”堂上的众衙役集体造势。
“带人犯谷镛上堂!”汪精略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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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罗嗦啊?没办法,第一次写,很多东西把握不住,我只能说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