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呃……”钟离薏略有些兴奋地叫道,走过去站在榻前,待看到小河脸上那五道红光闪闪的手指印之后,又有些尴尬。
“父亲!我要去救我父亲!他们要杀他!我要去救他……”小河大喊大叫着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表情十分惶恐,也顾不得满身大汗,便要往屋外冲去。
“你去哪儿!哎……谷小河!你给我站住!”钟离薏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拽着小河的一只手想要将其拦住,却不及小河力大,反而被拖出好几步,情急之下发挥出女生特有的嗓音优势,尖声大喝道。
“呃……”处在暴走状态的小河,被这道近在咫尺的喝声一惊,顿时愣在原地并且清醒了过来。
“你要去干吗!就你这么毛毛糙糙的,救得了谷伯伯吗?!”身高才到小河耳际的钟离薏大模大样地走到前者身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威严态势。
“我,我刚才看见有人要害我的父亲,一时情急,就……”小河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伸手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心有余悸地说道。
“做个噩梦也能吓成这样,真没用!枉我这么用心地打算帮你!”钟离薏伸出手指在小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我……那有什么办法,父亲被抓进了牢里,明知道他是无辜的,我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小河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谁说没办法了,不是有我们吗?我们帮你一起想办法啊!”钟离薏说道。
“你?”小河看着一脸认真的钟离薏,重新平静下来,有些感动,待看到不远处正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钟柯,不禁又有些惴惴,“他呢……”
“他呀,你放心,有本女侠罩着,他不敢动你!”钟离薏大大咧咧地在小河的肩膀上拍了一记,一边打着包票,一边转头看向钟柯,“你听到没有?小河是我堂堂钟离女侠的人,你不许欺负他!”
听了这话,钟柯眉头一挑,也不搭理,只是自顾自地看着窗外。
看到钟柯这副反应,钟离薏眉头一皱,脚下一跺,噌噌地跑过去,凑在钟柯跟前娇滴滴地小声道:“钟柯哥哥,你就答应吧,别记他仇了,这样吧,只要你把你俩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等这件事完了,我就跟你回钟离城,不乱跑了,如何?”
“最多一天!”钟柯说道。
“一天?”钟离薏先是一愣,细细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现在离亥月大暗季只有七天时间,以钟柯四重初阶武道强者的奔行速度,从石城回到望城最快需要一天一夜,再从望城乘坐飞云车回到钟离城还需要整整五天,所以必须留下六天时间赶路,能够在石城停留的时间确实只剩下一天了。
“一天就一天!”钟离薏斩钉截铁地说道。
“成交!”钟柯朗声说道,正好使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干嘛这么大声,太不给我面子了……”钟离薏踢了钟柯一脚。
“怕你反悔!”钟柯不以为意地答道。
“你,哼……”钟离薏很是不满。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你怎么那么关心那小子?”钟柯无意间问了一句。
“我——要你管!哼!”钟离薏猝不及防,猛地一愣,兀自嘴硬,脸上却不知不觉地浮上了一丝红晕,煞是可爱。
小河看着钟离薏和钟柯二人有来有往地说着悄悄话,纳闷的同时也在心头腾起某种不可名状的恼意,却不知这是一种存在于男女之间的微妙情绪。待听到钟柯提声说出那句“成交”之后,小河心里愈发疑惑起来,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正欲上前去问,已经冷静下来的小河却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伸手一摸却发现腮帮肿起老高,隐隐还有几道突起的痕迹。
小河对昏睡前后发生的事情全无印象,不记得刚才自己曾与钟离薏有过两次短暂的亲密接触,自然不知道脸上的肿痛和指痕是剽悍的大姐大留下的,当他用右手摸着红肿的左脸时,却在手心里闻到了那种异常熟悉的薏苡草的味道。
他将带着少女芳香的右手放在鼻下细细品闻,一时间飘飘然起来,几乎就要神游九天之外。
“河儿,来,叔公给你搽点药膏,这可是按两百年前谷家老祖宗传下的方子配制的特效良药,消肿镇痛,见效奇快!”趁钟离薏跟钟柯谈判的功夫,谢老神医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玉瓶,来到小河面前,用棉签从瓶里蘸出些膏药,便往失神中的小河脸上搽去。
小河一边闻着手中的芳香气味,一边看着突然红起脸来的钟离薏,惬意地享受着那种升仙般的美妙感觉。就在这时,他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涂抹着,紧接着,一股冰凉清澈而又温润宜人的感觉自左脸传来。
“啊!”小河吃了一惊,回过神来,见是谢老神医正给自己抹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起了老人刚才说的话,赶紧说道,“叔公,我自己来吧。”
“那好,拿着,镜子在那里。”谢老神医把药瓶交给小河,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漱架。
小河接过东西走了过去,待从镜子里看到那几个红彤彤的手指印,顿时大吃了不止一惊两惊三四惊,心想这是谁下的狠手!谢老神医自然不可能,而那个冷面钟柯的手似乎没有这么小,自己就更不可能打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了,如此看来这几个大红印章的主人就只能是——小河心里顿时大寒,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河儿,”小河搽着药,谢老神医走过来站在他身旁,说道,“你父亲的事情先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如果明日公堂上实在脱不了罪,叔公就去石城令的府上走动一下,多少先把人保下来,以后的再慢做打算……”
小河听得谢老神医的话中表露出来的意思似乎并不乐观,心里不禁一黯。
“老爷爷,小河,你们在说什么呢?咦,这是什么东西……”钟离薏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看到小河手中拿着的药瓶子,感到十分好奇,一把抢了过来。
“唉!”遭此突然袭击,小河顿时吃了一惊,手持棉签转过身去,看到前来打劫的人是钟离薏,浑身汗毛霎时间倒竖起来,当即腰身下沉双腿微弓,随时准备往空旷的地方逃命。
“那个,你在搽药啊,呃,我来帮你吧……”夺过药瓶之后,钟离薏看到瓶身上刻着的药名,又看了看小河脸上被湿润的膏药覆盖了一半的指印,有些尴尬。
“我自己来……”小河见钟离薏要动手,下意识地撤了一步。
“站着不许动!别人想让本女侠伺候还求都求不上呢,你怕什么,本小姐还能吃了你不成!”钟离薏杏目一瞪,抢过小河手中的棉签,眼见就要发威。
小河无奈,只得乖乖地站在那里,任由钟离薏在他脸上任意施为,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钟离大小姐的动作突然变得十分有分寸,甚至是……特别温柔。
“好了!现在感觉还疼吗?”钟离薏搽完药,放下药瓶棉签,审视着似乎正在发呆的小河,怕了下手,颇有成就感地说道。
“啊?哦,不疼了。”小河浑身一颤,从某种享受中回过神来,红着脸说道。
这时,钟柯走了过来,对老少三人说道:“根据方才的猜测,为了证明那个那个乞丐是真死还是假死,有一件事需要有人和我一起去做!”
“假死?!什么事?!”事关父亲的安危,小河的反应最为积极,只是他不知道乞丐怎么成了假死。
“是这样的啦,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下午被谷伯伯刺死的那个乞丐也许并没有真的死掉,而是假死,他可能是一名修炼了不死之身或者会某种假死秘术的术士……”钟离薏将之前的猜测简单地说了一遍。
“为了给你父亲坐实杀人的罪名,那具尸体就是最重要的证据,如果那名所谓的乞丐是诈死,那么他今晚就应该还是一具尸体,这样的话,只要找到那具尸体我就有办法让他提前复活!”钟柯说道。
“此话当真?”小河追问道。
“信不信由你,你可知道那尸体现在何处?”钟柯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然!就在司寇衙门的仵作房里,我亲眼看见他们抬进去的!”小河答道。
“好,稍后你带我去!”钟柯说着,转向谢老神医,道,“敢问谢老先生可否借在下一套银针?”
“区区一套银针,自然不在话下,既然阁下有心替谷世侄化去一劫,老朽自当鼎力协助!”说完,谢神医取来诊箱,从里面取出一副针囊,说道,“这套银针陪伴老朽悬壶济世已有数十载,颇具灵性,希望可以助阁下一臂之力!如能救得我那苦命的谷世侄,老朽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阁下的伤……”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不敢劳老先生挂心……救人一事,在下当尽力而为之,老先生请在此等候,我们去去就回。”钟柯接过那副古朴针囊,对谢老神医躬身施了一礼,转身对小河说道,“我们走!”
“我也要去!”钟离薏突然说道。
“你?你去做什么,好好在这呆着。”钟柯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就要去!”钟离薏不依不饶。
“你认识路吗?能够夜视吗?你会打架吗?”钟柯接连问道。
“我……不会,但我还是要去!”钟离薏继续坚持。
“那里有鬼,有腐尸块,有脓血池……”钟柯催动体内的阴煞劲气用阴森骇人的语调对钟离薏说道。
“啊——”在钟柯的刻意恐吓下,钟离薏顿时吓得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到了谢老神医的背后,怯生生地说道,“我不去了,太可怕了,还是你们去吧……”
钟柯似乎早就料到了钟离薏会有这样的反应,理也不理这位一向以剽悍霸道著称而现在吓得直哆嗦的小姑娘,对小河催促了一声:“我们走!”
小河应声而动,两人先后跨出残破不堪的房门,隐入沉沉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