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只觉心神上的束缚顿时消散,已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满脸骇然地看着手中的黝黑物体,顿时瞠目结舌——仅仅是一进一出的功夫,先前那个看上去全然无害的狭长物竟已变作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色泽阴暗的刀身上满是血迹。
“这、这怎么可能……”老谷惊骇莫名,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河、谷雪兄妹二人,由于站得太近,将前后的一切完完全全地看在了眼里。
“啊——”谷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向后退去,却不慎跌坐在地,皓雪般的脸颊霎时间变得灰白,没有一丝血色。
“父亲!”小河失声叫道,双目圆睁,一对英眉紧皱,嘴角动了一动,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老谷强自镇定下来,伏下身探了探那乞丐的呼吸和脉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父亲!?”小河惊疑不定,脚下有些踉跄。
“死了……”老谷神情恍惚,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乞丐,有气无力地道,“邪门了……”
“怎么回事?!”院中一名客人一脸狐疑地问道,由于三人的遮挡,方才宾客们对血案发生的过程看得并不是很清晰。
老谷茫然转身,面对众人,右手中还持着那把鲜血淋漓的匕首,全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大汗淋漓。
客人们看到老谷呆若木鸡的古怪神情,更加疑惑,纷纷走上前来,待看到了老谷手中血淋淋的匕首和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乞丐,大惊失色的人群中登时爆发出轰的一阵沉闷响声,看清的没看清的,都触电一般向后急退。
“杀人啦——”一位较为胆小的妇人,惊吓之中猝然尖叫起来,凄厉无比的嗓音刺破苍穹,然后顺着冷清的小巷,传向远处。
虽说小河曾拼死斩杀过奈蛇王,但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杀人的还是自己从小敬重的父亲,他一时陷于震惊与恐惧中无法挣脱。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太过诡异,仅是须臾之间,救死扶伤的感人场面竟变成了一场极其诡异的凶杀案。直觉告诉小河,死去的乞丐绝不是父亲杀的,但问题是他正好完整地看到老谷从死者手中夺取匕首,以雷霆一击使其当场丧命——匕首刺中的位置正是心脏的所在,这乞丐显然已经死透了。
“这不可能!”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小河在心里做出了一个最直接的判断。
理由很简单,老谷没有杀人的动机!他刚费尽周折将乞丐救醒,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将后者杀害——在没有任何冲突的情况下,有关“传家宝”的一番来回推挡根本没有可能成为原因。而且,药农出身的老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备如此犀利的手段在一眨眼的时间内夺取凶器,完成必杀一击。谁又能料到,那个黝黑丑陋的狭长状物体竟是一把匕首!
“一定有古怪!”小河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强自镇定地看着地面上逐渐冰冷下去的乞丐尸体,暗自沉思。
他知道此事已经无法用常人的思路来寻找答案了,便开始在他的师父留在他脑海里的信息中寻找可能的线索,却一无所获。小河心有不甘,便俯身想要去乞丐的尸体上查验一番,只是在他刚一接触乞丐尸身的时候,异变再生。
“呃……”
头痛欲裂中,小河感觉刚刚建立灵桥的魂子脉发出一阵震颤,承天魂诀竟自发地运行起来。与之相对应的,连接右臂和瀚海的那几条原本以几乎微不可察的频率吸纳着天地之力的经络,突然活跃起来,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乞丐的尸体上吸收着一股阴寒邪异的能量,使其汇入小河的瀚海,转化成丝丝劲力,然后通过瀚海与脑海之间的通道,进入了魂子脉,最终被阳核吸收。
“这……”
小河愈发诧异,但疼痛难耐之下却无法细想,只是抚着麻冷的右臂喘息不已。
这时,院门外的巷子里突然想起了一阵沉闷而阴森的脚步声,一队十余名身着红黑制服的捕快,在一名穿着黑衣捕头的率领下,涌进了谷家院子。
那捕头随意地扫了一眼尸体和院中众人,然后把目光定在老谷身上,神色俱厉地暴喝道:“大胆凶徒!胆敢公然持械杀人,来啊,给我拿下!”
“是!”
三名虎背熊腰的捕快应声而动,其中一人麻利地缴了老谷手中匕首,另外两人则用绳索将老谷绑了起来,便往院外押去。
“你,还有你们几个,都跟我回衙门录口供!”黑衣捕头指着小河以及另外几名离得比较近的宾客,不容抗拒地说道。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黑衣捕头又补充道:“其他人逐一登记姓名,明天一早到县司寇衙门报到,指证这杀人凶徒的暴行!”
说完,黑衣捕头风风火火地出了院门,两名捕快用简易担架抬起乞丐的尸体紧随其后,小河和那几位被点到的客人也在另外两名捕快的催促下跟了出去。剩下的几名捕快则集合院中包括吓坏了的谷雪、谷英氏在内的所有人,在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上一一记名。
一行人前趋后拥地到了司寇衙门之后,老谷被直接下了狱,乞丐的尸体被抬进了仵作房,小河等人则在几名捕快和记事文书的“招待”下陈述了事由,白纸黑字记录在案。
小河经过昨夜的炼魂,又吸纳了灰衣老者留下的那部分记忆信息,见识心智已经大大增强,当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料想其他人定然没有看清案发经过,为了尽量给父亲脱罪,便将事情说成了这样:当时,他们父子二人齐力救醒了因饥寒交迫而人事不省的乞丐,却没想到那乞丐醒来之后提及自身的悲惨境遇,精神失常之下竟取出一把祖传的匕首想要自尽,老谷竭力劝阻,并试图将匕首夺下,本来一度以为已经劝下,不料那乞丐趁父子二人松懈的时候将匕首刺入了心口,老谷于情急之下再次抢夺匕首,却没能成功,以致酿成惨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横祸,如果老谷坐实了杀人的罪名,只怕难逃一死。
对于自己的这些陈述供词能不能救父亲一命,小河心里实在没有把握。这起命案实在太过诡异,小河在从县司寇衙门走回家中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一只冰冷的黑手正狠狠地扼住了他们一家人的咽喉,想要将老谷甚至他们全家置于死地。
“究竟怎么回事……”小河喃喃自语。
突然出现的来自凉郡的陌生乞丐,突然变成夺命匕首的“传家宝”,突然涌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寒邪劲力,突然赶到的似乎是有备而来的石城捕快,这一爆炸性事件又是突然发生在自己的定亲酒宴上,现场有那么多的目击证人……这么多或怪异或巧合的事物接连出现,隐隐约约地透露着那么一丝阴险狡诈的味道,让小河感到不寒而栗。
小河浑身上下倏地打了个寒颤,当下加快了脚步,一路忧心忡忡地赶回家去。
回到家中,已过酉时四刻,天色已经大暗。客人们早已散去,唯一留下来的便是小河的舅舅,英达。尚不知情的祖母谷杨氏已经睡下,母亲谷英氏正搂着被血腥场面吓得不轻的谷雪,心急如焚地等候着。院子里孤零零地点着一盏灯笼,惨红的灯光下,气氛显得令人心悸。
“母亲,舅父,我回来了。”进了院门,小河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以生涩的方式故作轻松地说道——家里的主心骨出了事,作为谷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小河必须坚强地承担起责任来。
“雪儿,你先回屋去睡,娘一会儿就来。”谷英氏说道。
谷雪确实被吓坏了,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硬撑着回了里屋。
“你爹怎么样了?”待谷雪回屋,小河的舅舅如此问道。
“恐怕,很难了……”小河将父亲下狱的事情以及自己编造的供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样的话,我们一家人必须统一口径,或许明天到堂上还有转机。”英达显然不是笨人。
“雪儿那里我去说,那丫头真是吓坏了……”谷英氏抹了把泪,有些哽咽。
“河儿,我只问你,那一刀究竟是不是你爹刺的?”英达问道。
小河默然不语,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英达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吐了出来,说道:“唉,我晓得了,没去衙门的那些人我去说,能不能救你爹一命,就看老天爷的了,我走了。”
“多谢舅父!”小河鞠了一躬。
“说啥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说完,英达便走出了院子。
“舅父慢走!”小河送了出去。
“回吧……”话音未落,英达的身影就隐没在夜幕中,只留下一串脚步声。
回到院中,小河与母亲谷英氏相对无语,只是心里更加沉重。
“实在不行,去找你谢叔公,他老人家在县里还能说得上话,去你爹带回来的野参里挑株上好的……”谷英氏思索半天,提出这个迫不得已的办法,“就在今天晚上趁夜去。”
“嗳!”小河点头应了一声,二话没说便取了油灯点上,走进药室开始挑选药材——他知道这是目前最后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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