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工具备齐,如依拿起剪刀,以一个非常凶狠的姿势往无恨的手臂戳去,无忧以为她要雪恨,吓得一下子捂住嘴。倒是无恨,依然像个无事人儿一般,淡定无比。
如依微微一笑,在剪刀接近手臂时,巧妙卸去力量,轻轻一划,仅是割开了他最表层的衣裳,从右侧袖口一路裁剪到肩膀处,再拐个角,往胸口处剪下来,不到一会儿,无恨的一身衣服便七零八落的挂在身上,虽然没有十分裸,也有七八分了。
末了,她把这些布片一扔,回到桌前重新裁出一片同色系的略微厚重的天丝面料,又装回无恨的身上,取来数十枚大头针,照着自己的方式把七零八落的布重新别起来。这些大头针的顶端都是一颗小指头大小的珍珠,既方便拿捏,又方便使用,她用两根手指夹着,每一针下去都会很不小心地插到无恨的皮肤。
无恨眼皮跳了跳,看着云慕公子不说话。云慕公子视而不见,慵懒地打个哈欠,托腮假寐。
如依见状,鄙视无恨一眼,对无忧道:“会绣花否?帮我一下。”
无忧一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也不等云慕发话,就抢道:“公子公子,我帮她一下没问题吧?”
云慕挥挥手没说什么,无忧当他默许了,高兴地手舞足蹈。
好险!若是没个人帮她绣花,她要完成这个作品的难度可要高出一倍。如依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随意抽出一支炭笔,画个图腾,让无忧照着绣。
无忧眯着眼思索一番,便明白针路的关键所在,取了一条撞色的粗绣花线,直接在无恨身上绣起来。
无恨看着绣花针在身前身后穿来插去,各种大头针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晃动,神色虽然没有变化一分,汗水却悄然下滑,连身体也僵硬了几份。
云慕睁开眼,见他得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禁轻叹道:“小恨啊小恨,你不该得罪女人。”所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得就是现在这个场面。无恨含恨地看了他一眼,无语望天。
然而,无恨的脸色越是难看,如依就越是开心,唇角往上翘起一个极大的弧度,眼底也充满了笑意。
等无忧绣好图腾,如依让她把衣服缝合,自己则把找来的哑光枪色撞钉一个个打在衣服上,主要集中在两侧袖口和衣服下摆,末了,退后几步仔细观摩,衣领那里还缺了些什么,她手上工具也不多,便把剩下的撞钉全打在在衣领的图腾上。
图腾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这点睛之笔让全场人眼前一亮,再看时间,还剩下一刻钟。
如依瞟了一眼香炉,转向云慕公子微微一笑:“如何?”从前一天晚上她就看出,春晓城全场的男性服装都偏向阴柔,而且全是丝绸所制。丝绸虽好,却不是谁都合适。像云慕公子这种斯文败类穿还算可以,但对于无恨这样的冷酷男来说,普通的丝绸面料太顺滑,太贴身,整个牛郎气质,衬不出那应有的魄力。因此,她用厚重的天丝加进去,使衣服线条刚硬一些,又用上粗重线条的图腾,加重这种效果,哑光枪色撞钉属于冷色调,与他气质相配,使之看起来大方稳重而不显轻浮。
稍稍一改,无恨显得英挺了许多。
云慕公子目光如炬紧盯着如依,少顷,轻飘飘道:“很好,以后全城的男装由你打理罢。”
如依快乐的笑容尚未达到唇角便化作了吃惊的叫喊:“什么,全城?”
无忧正在切水果,准备慰劳大众,听了这话头也不抬道:“很容易的,现在春晓城全城男性九十有七,不含外在三十二人,不含顾客五十一人。”
过于表现自己果然会乐极生悲。如依悲愤地捂着脑袋,不过,至少和理想对口了,也该高兴吧?如果人少一些,她更高兴。
云慕公子掩嘴打个哈欠,迷蒙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掠过她,对无恨道:“兄弟,辛苦了。”起身,便要出门。
他一离去,无恨也跟着走,临行之前,他回头看了如依一眼,玄色的瞳仁里充满了某种她看不明的意味。她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喊停:“等等!”
无恨不知她想干什么,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事?”那样子,好像如依欠了他五百两银子。
如依睨他一眼,手掌一伸:“拿来。”
无恨冷若冰霜地看着她红润的掌心:“你要什么?”
如依理直气壮道:“柳依依的资料。”打从无恨第一次说出柳依依这个名字,她便知道,他们肯定调查过这个人。她要在这个地方生存,就必须了解身体前主人的过往,刚才这样折腾,让她差点忘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事。
无恨看向云慕,云慕眉毛微微一挑,没说话。无恨知道这是他默认的一般方式,遂走到书架前,抽出一个标签是乙寅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蜡像,在指尖捏碎,将里面的东西抽出,展开之后,对准她的脑袋一扬,力道之大,如依怀疑他用了内力。
心胸这么狭隘。如依腹诽,下次改名叫心胸狭隘男好了。
眼见那东西来势汹汹,她急忙侧过头,然而那东西神奇地转了个弯,“啪”的一声贴在她脸颊上,激起她头发往后扬。
无忧再次笑弯了腰。可如依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分明是在刮她巴掌啊!可他又没伸手,她无凭无证,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吞,“耻辱”地揭下盖住脸颊的东西。
那东西轻薄如蝉翼,是一张大约五尺长三尺宽的薄纸,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柳依依的生平资料。
在天衣绣庄长大,成为绣女,与黎昕结识、成亲,其中详尽地记录着她的性格、家庭和交往。最后一句话让她有些郁卒。
大衡九年,误食孔雀胆,卒于宣王府。
她抽了抽嘴角,再次从前到后把资料扫一遍,看向云慕,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一个组织若是要调查某个人,极少会事无巨细地把生平列出,他们更有可能的是注重某一方面,或是人际交往,或是性格特征。有时,单看一个组织的调查表,便知道他们是何种组织。
然而,他们给她这份资料,除了展示他们完美的搜集情报能力,她看不到他们调查的目的。难道他们故意隐藏自己的目的?她瞅了一眼那个标着“乙寅”的抽屉,暗暗记在心中。
云慕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意图看得明明白白,却明知而故问:“有异议?”
如依甩了甩手中的纸,回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厉害!不过,能否告诉我,那个孔雀胆的幕后黑手是谁?”
一般极少有人能这完美的资料中挑出疑问,但如依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问题很是犀利。云慕一边手抵着额头,一边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纸来:“在这上面写着。”
如依迅速伸出手,不是拿,而是抢。
云慕速度比她更快,又将纸张放回怀中:“你该知道,这份资料属于破晓的绝密文件,既然看了,就得先付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