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整整飞了半天时间,才到达红樱桃小镇。这期间团长大人的脸色一直阴得比他的皮靴子还黑。
不过想想他不久前刚被一巴掌从马背上拍下去的惨剧,有这种脸色也不足为奇。幸亏团长先生艺高人胆大,他家的白马尾巴还够结实,否则现在很可能就没机会完整地站在这里摆脸色了。
安莫满脸通红,试着向团长大人道歉,结果对方只肯给她一个后脑勺。小安同学也觉得很委屈,谁让他突然过来张嘴就咬人耳朵的,害得她吓了一大跳!
咳咳,好吧,她忘记那里是半空中了,而且以团长大人的变态行径,很可能这只是像拍拍肩膀一样的问候行为。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估计那厮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可是,谁让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还拿出那个人偶……简,简直是莫名其妙,这个变态!
不过生气归生气,团长大人倒是没有做出什么掉头就走的举动,还在小安同学提出“要不您自己去逛吧”的要求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绿眼睛小姑娘自动噤声。好吧,其实小受团长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那匹白马被团长大人收了起来,原因是被拽秃了尾巴毛后开始暴走,不肯好好飞行了。之后团长大人就不得不一直骑着一只会在半空中跳跃的粉色青蛙,模样说多滑稽就有多滑稽,笑翻了不少骑着扫把路过的见习女巫。
安莫不敢笑。团长大人的眼神堪比最锋利的激光剑,随时等着戳烂她的脑袋。
明明已经离开两年了,可是安莫不禁又有了回到佣兵团里的感觉。她仿佛正在车队的末尾,费力地扛着装满一堆垃圾的袋子,忍受着双胞胎的捉弄以及团长大人的白眼。
那时候大家彼此都称呼名字,只对某变态称呼团长。她曾经问过双胞胎团长大人的名字,结果一个说是杰夫团长,一个说是杰克团长,搞得安莫一个头两个大,最后还是可爱的圆脸少年探路员乔迪跳出来解围,据他说,团长大人的名字就叫“团·长”……
直到隔了两年之后,安莫才从欧文那里无意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他叫伊尔瓦。
伊尔瓦·阿克莱特。
小姑娘以前帮他洗衣服的时候,曾经在某件压箱底的刺绣袍上发现过那个姓氏,用金线细细地刺在襟领旁,看起来像是某个家族的秘制名徽。
当时刺的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文字,看起来更像是花纹多些。安莫也是在老汉森那里研究魔法符文的时候偶然接触,才联想到的。
其实如果忽略团长大人的变态举止的话,他其实倒也……罢了罢了,变态是一个人的本质,这是不能改变的。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他!小安同学暗暗下了决心,不管这厮作出什么样的怪异举动来扰乱自己,都要绝对认清他的变态本质,不能被打乱思绪!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路,一直维持到飞至红樱桃小镇上空为止。
镇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平时像游魂般飘来荡去的几个眉心印着樱桃标志的樱桃红卫兵也不见了。安莫觉得有些奇怪,取下翅膀之后急匆匆跑向人偶店,结果却只看到满地狼藉。
原先的木质小店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样了。橱窗被砸碎,木门被砸烂,店内的所有东西被翻弄得七零八落,散落一地,一些人偶的肚子都被戳破了,里面露出黑色的棉絮以及微小的齿轮,木质支架支支棱棱,高高地扎出布料来。
安莫焦急地去推通往屋后的门,结果手才碰到门面,那门就化作一堆黑灰,纷纷扬扬地散落下来。屋前屋后都没有老汉森的佝偻身影,只有满地的焦黑与凌乱。
小姑娘快要急疯了。她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脑海里混乱一片。但是她不能大声喊叫老汉森的名字,只能紧紧咬住嘴唇,努力地去芥子袋里翻找可以找出老人位置的工具。但是偏偏没有,没有!
可以探测位置的人偶,都被她卖出去了。而她却正好没有掌握那种最为细密精致偶人的制作技术。
她以为,只要有老汉森在,她尽可以慢慢地熟练那些精密机械的制作过程。所以她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于学习新东西上面。但是真的到需要用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所能!
“怎么办,怎么办……”安莫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不过即使在这时候,她也不敢大声喊叫。因为樱桃红女巫的密探很多,一旦发现异常,很可能会立即派出大队巫师前来抓捕她。
在跟老汉森学习的两年里,樱桃红女巫就曾多次派人前来邀请老汉森,要聘请他为城堡内的首席人偶师,均被老人委婉地拒绝了。不过大约在半年前,老人又一次拒绝了樱桃红女巫的邀请后,脸色就有些不太好,要求安莫在外出的时候打扮成少年或者人偶的模样,而且不让她在小镇外大声叫嚷。
现在想来,那就是出事的先兆了。再回头想想老汉森今天特地把自己支开,还把所有的原料和零件之类都塞进芥子袋里的行为,安莫不由得眼睛微红。他一定是知道自己不会丢下他不管,才有意支开她,自己留下来独自承担的!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好大的臭味儿。”
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团长大人不知什么时候过了来,捂着鼻子在废墟之间跳来跳去。他似乎是很讨厌润滑油的味道,离罐子打翻的地方远远的。见到安莫正用眼睛瞪着他,不由得诧异道:
“你怎么不哭?”
安莫心里正乱成一团,听他这没边没沿的话,不由得愤怒起来,更加愤怒地瞪住了他。那厮也不知是迟钝还是故意想找茬,又大声地道:
“说起来我一直都不太明白,你这个人是不是真是块木头?别人欺负你也不吭声,骂你也没反应,成天低眉顺眼的偏偏还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炸毛。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想找人就知道闷头四处转悠,难过也只会咬嘴唇,你是不是天生有自虐症?”
“自从认识了你,我就一直在自虐。”
安莫冷冷看了他一眼,径自从芥子袋里取出浮空翼,狠狠掰下旧的能量块,又往上安新晶体。金发团长沉默了一瞬,突然整个人扑了过来,把她用力压在身下。
安莫狠狠一脚踢出去,踢得对方的腿骨都发出“咔”的一声,但是上方的男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沉下脸来,压低声音对她道:“别动!有人来了!”
安莫身体一僵,果然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却是两位身穿红色盔甲,额间印有樱桃符号的卫兵,正手持长枪循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