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天气变得越来越热。苏写衣向来不喜烈日炎炎的夏天,于是便一直在酒楼里呆着。这阵子鄞都街上也是人烟稀少,路边的摊子撤去了不少,只剩了零星几家。
这天,苏写衣正惬意地靠在椅上,手拿着苏漓的折扇,一边扇着,一边舒服的感叹道:“哥哥啊,平时见你拿着折扇却不用,我只以为你是在做样子。没想到这一到夏天,你的扇子就派上这么大的用场,以后我再也不说你了。改天我也买一把,这样到了夏天,既能消暑,又能长我琉音阁威风,真是一举两得啊。”
苏漓听了苏写衣的一番话,嘴角是不住地抽搐。大小姐,这扇子的扇骨可是用凝山寒玉做成的,扇面也是用最好的纸质,全天下只有两把。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弄来这把扇子,你倒好,大夏天的用它来扇风。苏漓看着他的宝贝扇子就这么被苏写衣糟蹋,心中后悔不已,早不该拿它出来让苏写衣看到。
抚着眉角,苏漓忍着气,恨恨地说:“苏写衣,虽然我是你哥哥,但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扇子我已经给你用了,你就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消停一会儿。否则你再说下去,我难保不会夺过你手上的扇子而敲死你。”
苏写衣听了,笑出了声。眉眼一弯,她开心地说道:“扇子是死的,坏了再换一把就行了。人可不一样,死了可活不过来了。再说哥哥那么在意我,怎么舍得敲死我。”
苏漓撇了撇嘴角,看着眼前能说会道的苏写衣,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自己有理在先,但每一次都能被她抓住自己的弱点,然后被她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起先遇到这种状况,苏漓还会继续争下去。到了后来,他发现无论怎样都说不过她,也就不再说,省得自己窝火。这次也一样,见苏写衣笑得一脸狡黠样,苏漓就放弃了争执的念头。
苏写衣见苏漓不说话,也不再玩笑了,她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呢?”离苏漓回来已经有一个礼拜了,可是不巧他一到酒楼便遇到自己病发,第二日又跟兰无篱去了一座孤岛。因此她还没来得及问苏漓祺帝大寿的事情。今天总算两人都有空,苏写衣记起了这事,便问了出来。
“这个么,当真是有趣的很。那日我派亲信伪装成一个大臣的属下去送礼,我让他带了一副我的字过去。你也知道,我的字是母后教的,因此看上去如出一辙。据我在宫里的好友说,宴会上,当祺帝看到那幅字的时候,脸色都变了,酒水差点洒出来。大臣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苏写衣听着,嘴角渐渐上翘。她笑盈盈地看着苏漓的眼,由衷地称赞道:“佩服!不愧是我哥哥!”她的眼前已经浮现出祺帝看到字时那震惊惊恐的样子,一想到那副场景,苏写衣的心情就不由自主的好了起来。
“那当然了,怎么说我也是皇宫里出来的,是那老头的儿子。他的算计功夫那么厉害,我们如果太弱也不是太说不过去了。”苏漓挑着眉毛,自得地说道。
苏写衣微笑着,刚想说什么,却被楼下的一阵嘈杂声打断。
苏漓掀起窗边的珠帘,向下望去,只见是一群灰衣人进了酒楼,脸因为头戴斗笠而看不清。苏漓心生疑惑,他很清楚,这段时间是鄞都最不热闹的日子。为了苏写衣毒发不被发现,他特意选了这个时候在鄞都相遇。既然如此,这群灰衣人又是来作何,而且很明显,他们来路不简单。
“发生了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苏写衣见苏漓神情微冷,心知有情况,出声问道。
放下珠帘,苏漓回答道:“来了一群灰衣人。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什么身份,但我总觉得不简单。”
苏写衣听此,皱起了眉。苏漓的预感一向很准,此番他会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他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愿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写衣感叹道,而后又起身,说道,“我出去看看。”说罢便出了房门。
苏写衣一路走到楼下的厅堂,看见苏篱所说的那群人正坐着吃饭。苏写衣于是便坐在他们斜后方一桌,叫了小儿上了一壶好茶和两盘小点心,独自品了起来。
苏写衣一边抿着茶,一边不露痕迹地观察灰衣人,并试着听着他们的对话。那群人声音压得极低,故意不让别人听到。纵使苏写衣就坐在斜后方,听起来也极其费尽。这个过程中,她就听到几个零零碎碎的词语,而且都是无关紧要的,根本没什么重要的内容。后来,苏写衣吃到一半,那群人便起身离开了。
苏写衣回到了房中,苏漓问她有什么发现。她摇摇头,说道:“他们实在太谨慎,声音是低到不能再低,苦的我费尽力气却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不过,我倒是注意到一点,听他们的口音,应该不是这边的人,到有点像西南那边的。而且在他们走了以后,我留意了一下他们留在桌上的钱币,不是苍迦、白国常见的圆孔钱,而是现在很少用的方孔币。”
“西南方,方孔币……”苏漓想了想,说道:“莫非是天启国的人,可是不大可能啊。天启国多为异族人,按那里的习俗,当地人是很少离开家乡的。
“不会是天启国的人,就算是,也不会是本地人。我见了他们的相貌,虽然带着斗笠看不清,但绝对不是异族人的长相。”苏写衣道。
“如此啊,”苏漓叹道,思索了一会,后说道,“眼下,他们也离开了,对我们来说,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对了,写衣,再过两天,我要回竹苑一趟。出来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苏写衣点点头,应道:“好,我也想回琉音阁看看,交待些事。”
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不一会儿,苏漓便起身离开了。就当他推开门的一瞬间,苏写衣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叫住苏漓:“哥哥——你等等。”
“怎么了?”苏漓回头,看着急切的苏写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解地问道。
“我忘了与你说,这次在鄍山,我见到了离昧。”苏写衣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她现在是千影宫的人。”
苏漓没有说话,静静地立着。半顷,他突然轻呵一声:“任笛!”
任笛不知从哪儿现了身,跪在苏漓面前,说道:“属下在。”
苏漓看着他,语气淡淡却不容违背:“你务必要保护好公主。若她有任何闪失,你便提着你的人头来见我。”
“属下定尽全力来保护公主,不会让太子失望。”
任笛退下后,苏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妹妹,苏漓柔声道:“写衣,有些话,我知道你明白,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离昧这人心肠狠毒,你要当心。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必要关头,你千万不能心软。你当她是姐妹,她却早忘了昔日的情分。”
苏写衣撇过头,不去看苏漓的眼睛。望着窗外的景色,她低声说道:“这些我都懂,可是见到她的一刻我真的狠不下心来。当初那么亲密的朋友,如今却成了敌人。那日,她确实暗算于我,幸亏兰无篱拉了我一把才使我躲过去。可即使这样,我也无法割舍这段情。十几年的友谊说断就断,这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看着苏写衣这么痛苦的样子,苏漓也不好再责备什么:“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有任笛保护你,我也不担心。虽然兰无篱不可信,但你跟在他身边总好过单独一个人。但是记住,别相信任何人。”
苏写衣无奈地笑道:“知道了,你还当我三岁小孩呐。我哥哥什么时候这般啰嗦,都快赶上小时宫里教书的先生了。”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苏漓没好气地答道。
“知道了,我的好哥哥。”苏写衣笑着说,心中一股暖意。有这样一个关心自己的哥哥,她是何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