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美而幽远的的音乐响起来,缭绕在赛场上,黑暗的舞台上方如雪花般的洁白光点纷纷扬扬的飘洒,它们缓缓地降落,沉降中还有扬起,像上苍给人间恩赐礼物,是那么的从容、悠然,很有秩序,不混乱,并不因匆忙而改变主意。
在刚才的舞蹈《凤之舞》那华丽的场面之后,现在《雪之灵》的开场令人耳目一新,评委和现场观众都显得随意而闲适。当然,大家对这个类型的独舞期待值不会太高。评委席上,张云翼侧身问左邻的冷峰:“你不是说她表演的是‘密雪’吗?”
“嗯?哦,她提交的节目介绍,引用的是王浩洪的诗,我记得诗的名字‘密雪’,没记住她节目的名字。”冷峰心不在焉的答着,目光在观众席上梭巡。
“看来你对她并不看好。”
“错,我对她没有看法,只是对这个题材不看好。这不容易出彩。”
“是吗?不过,她半路出家,水平估计也有限。”张云翼回想着自己当年应聘被毙的情景,低笑道:“轮到我毙她了。”
音乐,在这时一转为欢快,一道突兀出现的朦胧的光,落在依然黑暗的舞台上,照着一个翩翩旋转的白色身影。她时而跳跃,时而飞旋,时而舞动那雪白的轻纱,与雪花在空中碰撞,追逐,拥抱,嬉戏。
台上,跳跃的仿佛不是舞者,而是一个传递天地自然生息的精灵,在远离尘世纷扰的净士,以她的纯净柔美,特殊的灵慧气质,沉演出一股清新的气息,用她的肢体语言,演绎阐述了她对生命的感悟。
冷峰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喃喃的说:“你毙掉她的希望不大了。她把作为舞蹈本体的艺术表现能力领悟到了一个相当的境界,一个俗套的题材,能让她塑造出一个超然、灵动的艺术形象。”
“你对她的评价不低啊,以尖酸刻薄的评点著称的你,有点不正常哦。
“是她的舞蹈动作有其独特的韵味和魅力,虽然乍看她在舞蹈动作的编排上有所欠缺,可仔细去想,她的一切动作都那么自然流畅,多一分反而生硬做作。”抚着下巴,冷峰像发现一个瑰宝般目光热切。
台上,那个美丽动人的轻盈身影一个完美的飞旋动作之后,如蜻立荷尖停在舞台中央,只运用十个手指的巧妙颤动与指间流泄的纷扬雪花,把丝丝入扣的生命律动静态和细微的动态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在她的舞中,能让我们领悟到生命源于自然,纯洁神圣,充满灵性,人生也因自然而美丽,生命不是静止的,人生也不是——”冷峰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戛然而止,任张云翼支着耳朵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半句,再看他已看入了神。
评委席上,除了张云翼这个专业不对口的评委,评委们对《雪之灵》都有相当中肯且高的评价,都对她现在才开始从事舞蹈表演感到可惜。
专业的评委都这样看好筱飞燕了,观众席上看得如痴如醉的观众们自然赞不绝口,并不吝惜用热烈的掌声向她表示支持。
表演获得了肯定,就算不能得奖,筱飞燕也觉得没什么可以遗憾的。当大赛组委会在当天的比赛结束时邀请她上台发表比赛感言时,她身着舞衣走上舞台。舞台上方又有似雪花的洁白光点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她优雅的舒展开双臂,十指轻轻地颤动着,雪花在指间流泄。
“她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冷峰迷醉的说。
“难得我们有意见相同的时候。”张云翼笑道。
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季飞低声对沈睿说:“沈睿,她到底是个天生的舞蹈家,还是她的资料有假啊?”
沈睿欣赏笑道:“七天速成的舞蹈表演者,她实在令人惊叹。”
不知道下面人对自己有着诸多感慨,筱飞燕仰面望着纷扬的“雪花”,脸上淌下两行清泪。悠扬的音乐声里,她的声音缓缓流淌:“本来,今天表演的节目,我准备用‘天堂里的雪花’这个名字,希望飞上天堂的雪花,能帮我把祝福送给一个在天堂的孩子。他只走完了生命之初的旅途,没来得及看阳光、朝露、彩虹、月亮以及花草树木等等,我们视若无睹的自然景色,他都无缘得见。他生下来就在医院的保温箱里,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嗅过的味道不是妈妈的**香,而是医院里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
场内一片寂静,忧伤像风席卷了每一个角落,包括人心。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钟奇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石雕一样,悔恨与悲伤。
“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冷峰如是评价。
“嗯,她是个感性的女人。”张云翼扭头看到角落里的钟奇,“咦”了一声,说:“钟氏地产的太子爷怎么来了,那家伙的表情很怪。也许,他跟她有一段故事吧。”
朝钟奇看了看,冷峰不感兴趣的说:“作为一个男人,你有够八卦的。”说罢,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台上那道白色倩影上。
“在那个孩子离开的晚上,天空飘着雪,纷纷扬扬的,妈妈抱着他小小的身体从医院里跑出来,想要骈找一家医疗条件更好,医生水平更高的医院,她没有放弃救治儿子的希望。没有一辆车肯停下来载她,她一直跑,一直跑,只有洁白的雪花一直陪伴着她,最后,雪花把她的孩子带去了天堂。”
清冷的泪水汹涌的流淌,筱飞燕的唇角却勾起美丽的弧度,花朵般的笑容在脸上一点点的灿烂,对孩子的思念,在这一刻不再压制,尽情的从心底流泄。
长长的静默之后,如潮水的掌声响起来,历久不歇。
对大家深深的鞠了个躬,筱飞燕悄然飘下赛台。她脸上清泪依然,笑容也依然,迈出的脚步坚定而轻盈。
来到夕阳下,张开双臂作了个拥抱太阳的姿势,泪痕未干的筱飞燕咯咯的傻笑起来。
“姑姑,祝贺你!”
耳畔,传来小侄女甜腻的声音转身,筱飞燕循声看去,只见侧面人行道上有一群人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抱着小越的哥哥筱刚,表哥马仲秋搀着妈妈走在第二排,后面是抱着小明明的表嫂,再朝后看,天呐,老外公在舅舅舅妈的搀扶下也精神奕奕的走来了。
“你们,都,来了?”有些结巴,更多的却是惊喜,筱飞燕手足无措,眼中的泪更见汹涌。
“奶奶吵着要来看姑姑的表演,都不肯去医院打针,爸爸拗不过,只好带她来了。”筱小越小大人似的叹息道。
轻盈的跃过去,扑进妈妈温暖的怀抱,筱飞燕开心的说:“妈妈能来,我太开心了!”
“没良心的丫头,还有我们这些人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就不顺便给个安慰奖。”马仲秋笑嘻嘻的说。
“要给奖励,也是你们给我啊。”朝表哥扮了个舌头,筱飞燕把大家带去她住的别墅。
屋里屋外看了一遍,马仲秋回到客厅来,笑着打趣:“丫头,沈睿下本了,这几天别墅住下来,只怕他整月都要啃馒头就咸菜了。”
“别管他下不下本,你先把奖励拿来。”筱飞燕递来一杯刚沏的热茶,另一只手也不客气的伸了出来。
“刚子哥给什么,我就给什么。”
“我哥给的,你给不了。”
“我还不信了!”马仲秋倒较上劲了,把茶往桌子上一搁,指着筱刚说:“就算你要他那一头粉笔灰染白的头发,哥我立马就去发廊把头发染白了回来。”
“我要——”停了一下,筱飞燕咬了咬唇,低低的说:“燕子不希望哥哥嫂子因为她的原因闹意见。”
筱刚一愣,正要答话,筱飞燕又抢着说:“我不是要干涉哥哥的生活,只是希望哥哥对嫂子多一些理解,至少,不是因为燕子的原因成为你们分手的理由。还有妈妈,也不要因为燕子的原因,给哥哥嫂子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屋子里一片寂静。直到老外公重重的顿了顿拐杖,做出最后总结:“就是燕子的这话,刚子跟小越妈好好谈谈,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