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来了?”错愕不已的望着门外的筱刚,筱飞燕心扑通扑通的直乱跳。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她从床上吓得蹦了起来,趿着拖鞋就跑了出来。
“我带学生来参加比赛。看到电视新闻提到你,过来看看。”目光有意避过筱飞燕敞开的睡衣领口,筱刚显得有些局促。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家里有什么事情呢。”拉着哥哥进屋,筱飞燕这才感到冷得不行,“饮水机柜子里有茶叶,哥你自己倒茶喝啊。”说话时,她已冲进卧室,偎在热乎乎的床上,忽然懒得再套衣服,拉过被子半靠在床上嚷:“外面没空调,哥,进里屋来坐吧。”
筱刚习惯性的答应一声,端着茶到了门口,看到那张跟妹妹截然不同的脸庞,又尴尬无比的顿住脚步,讪讪的说:“我就是来看看你,还得回宾馆。”
“聊一会儿再走不行啊!”像小时候那样不高兴就皱皱鼻子,筱飞燕的这个动作让筱刚百感交集,在她威胁要打电话告诉妈妈时,他妥协了,端着茶杯进了屋。
啜了口茶,筱刚教训人的毛病又冒了出来:“怎么会那么晚还在外面走,而且还走那么偏僻的巷子,你看你被歹徒胁持了多危险呐!”
以前被哥哥训的时候,筱飞燕有理自然是大声辩驳,没理胡搅蛮缠也得辩上一通,再不然就跟妈妈撒娇,今天也不例外:“被歹徒胁持又不是我的错,都怪钟奇那个败类非拉着我。”
“那个混蛋还敢来招惹你!”筱刚愤慨的吼道。
“他——”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我不是吼你。”压低音量说罢,筱刚脸色转得严厉:“但你得答应,以后都不准跟那个人渣来往,假如你当真认我是哥。”
暖暖的笑意浮现,筱飞燕乖巧的应道:“哥,我听你的。”让还准备说教一通的筱刚有意犹未尽之感,而相当了解他的脾性的她则淘气的笑:“老妈不在的时候,我不会给机会你教训我的,所以,筱刚老师,你不省点口水吧。”
“你这丫头。”失笑出声,筱刚真的没把再把眼前这个狡黠灵慧的姑娘,跟记忆中的妹妹区分开来。他有所错觉,这真的就是他整了容的亲妹妹。
“哥,弄点宵夜吧,我饿死了。”没办法,她两世身都不擅厨艺,是那种上得厅堂却绝对下不得厨房的类型。而老哥筱刚却是那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湛的十佳好男人,里外都是一把好手,厨艺跟老妈相比隐隐的有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的势头。
“晚上又没好好吃饭吧?”
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筱刚正要发挥出诲人不倦的精神来一通要按时吃饭的说教,机灵的筱飞燕已经可怜兮兮的说:“我到现在还惊魂未定呢,哪有心情煮东西吃啊。再说,你还不知道老妹我那厨艺,煮出来的东西就配喂猪了。”
明知道筱飞燕的话里有水份,筱刚还是赶紧着去厨房忙活了。不多时,一碗香味四溢的扬州炒饭就出锅了。“饭炒好了,赶紧出来吃。我走了,明天有点忙,就不过来看你了。自己好好休息。”他在厨房边洗手边说。
“顺便帮忙端进来吧,我饿得实在走不动了。”明知道这话太假,筱飞燕却知道哥哥一定会相信,兄兼父职的他对小妹严格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溺爱的心。
父亲死后,筱刚就勉强自己一夜间长大,用稚嫩的肩膀为小妹撑起一片晴空,希望小妹像父亲在世时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她则经常利用这一点来逃避惩罚或者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嗜好。比如,在没钱的日子,她馋零食了,就会装肚子疼,而哥哥总会在紧巴巴的生活费里挤出一点来给她买,就连妈妈也会说他太宠小妹了。
果然,筱刚脑子里冒出一大通不应该在床上吃东西的理由,仍旧把饭给端到床前递给筱飞燕,听她打趣“呵,老哥,要是嫂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估计又该发狂了。”他气笑不是的瞪了她一眼,不经意中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嫂子现在还顾不上吃这个陈年老醋。”
“哦,说来听听。”筱飞燕马上来了精神,巴巴的看着哥哥,那灵动的眸子里写着:你不说清楚,我今天肯定睡不着觉了。
仿佛又看到多年前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丫头,成天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除非有零食塞住她的嘴,不然她总是问东问西的。筱刚毫不抗拒的合盘托出自家窘事。
年纪轻却已经是学校教学骨干的筱刚,前年带了两个高三毕业班的物理,区别是一个重点,而另一个用好听的说法是平行班。教重点班的教学大纲都是他呕心沥血精心编写,还抽休息时间给班上学生辅导,并且是不免费的,是一个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好园丁典型。而他去平行班上课时却连教学大纲都不带,基本上是照本宣科,学生领悟多少他都不过问,倒是下课时间跟大家打成一片,天南海北什么都侃,还让那帮少男少女喊他哥。
重点班当年全体考上大学,基本都在二本以上,余下也都上了三本,而平行班上大学的就是那么大猫小猫三五只,还都是在二本以下。但是重点班同学请他吃谢师宴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而之后就完全断了联系。平行班考上大学的学生办谢师宴却全都请了他,并且之后还一直有联络。
本来这事也就是让梁丽替他觉得对重点班学生花的心思不值,但平行班那帮叫他哥的学生还就真把他当成大哥了,有个叫严洁的女生居然在半夜里打来电话:“哥,我都在婚姻的坟墓里两进两出了,你怎么还死守着那一泓永不生波的古井水啊。”让跟他同床共枕的妻气得发狂,算是捅了马蜂窝,任他怎么解释都没用,现在梁丽已经带孩子搬回了娘家。
拍拍额头,筱飞燕夸张的叫道:“那个叫严洁的也太生猛了,居然敢这么正大光明的对老哥示爱,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给我看看。”
心虚的朝后看看,发现不是在自个儿家里,妻子也不在这里,筱刚才定神来斥责道:“又胡说八道,要是让你嫂子听到又该闹个没完没了了。”
“就是要刺激刺激她,让她知道拣到我哥就等于是拣到宝了,她再不学会珍惜,成天罗哩八嗦的指责我哥没钱没权,哼哼,她要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哥被抢跑了。”
“还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梁丽这女人长得不咋地,大小姐脾气却不小。用袁枚她妈的话说,就是山东的驴子,整一个牵着不走赶着倒爬的主儿。你以后真的不要总让着她,惯得她找不着北。”振振有辞的说罢,看哥哥拧起了眉,筱飞燕很识相的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最后这句,是她的口头禅,说过没一万次也有九千九百次了。通常她都是在故意大放厥词之后来上这么一句。
批评自己妻子一无是处,就等于是指责自己有眼无珠,筱刚斥道:“臭丫头,长嫂如母,你先学会对嫂子尊敬点吧。”
“得,先让那河东狮跟老妈学着做贤妻良母吧,哪怕她只能在人前假装一下也好。”
“越说越来劲了!”筱刚绷不住那脸,无奈的笑了。
就是不想看到哥哥面带隐忧的表情,所以才故意贬嫂子,目的达成,筱飞燕吐了吐舌头,埋头对碗里的饭发起猛攻。
“吃慢点,别噎着了。”一语未竟,看到筱飞燕噎得直翻白眼,筱刚又好气又好笑,出去倒了杯茶来给她,训道:“吃饭要细嚼慢咽。”
连连灌了两大口茶,能说话的第一时刻,她就装腔作势的哀声叹道:“我这不是饿急了眼嘛,再说,老哥有了学生就忘了老妹,明天都不准备来给我做饭吃,我不得在有得吃的时候多吃点啊。”
“你就直说明天让老哥来给你做饭得了。”
“呵,我哪敢呐。不过,你要是承诺过年带我去木鱼湖捉鱼玩,我明天就不给你添麻烦,顺便还帮你解决老婆离家出走的烦恼。”
眉间的最后一抹隐忧消失了,筱刚抿嘴儿乐道:“让你嫂子回家的事就交给你了。最好明天就让她回家,不然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你把严洁的手机号给我。”
“干嘛?”
“天机不可泄露,反正要老婆孩子回家过年,就把她号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