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边镜框,陈姐语重心长的说:“坚持原则的结果是以卵击石,你这份坚持就显得可笑而幼稚,陈姐不想看你后悔莫及。”
“谢谢陈姐关心。”腹诽陈姐这说客当还真是尽心尽力,筱飞燕客气而疏淡的把陈姐送出了门,心里并没有把陈姐的话当回事,只是盘算着该递交辞职书走人了。
拿着打印好的辞职书,走进翔云电子办公楼,心里还生出恋恋不舍的意味来,筱飞燕知道是因为躯体里残留了叶湄的意识,想叶湄以一个新人空降去做了部门副经理,心理上与实际工作中的压力必然不小,也付出了相当的心力与精力,走,其实是让叶湄的努力付之流水。
“唷,这不是官司缠身的叶经理嘛,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大门口磨蹭?”
乔菲菲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筱飞燕的眼皮跳了一下,暗道这女人估计是长了对狗鼻子,能嗅到自己的味道,不然怎么这么大一幢楼,总能碰到她呢?选择无视这八婆,她转身朝电梯走过去。
电梯门开的时候,秋洁从电梯里出来,一脸的灰败。“秋姐,你病了?”筱飞燕扶住她,关切的问。
“叶湄!”大白天撞到鬼一样,秋洁竟吓得后退两步。
“秋姐,看到我有必要这么吃惊么?”
“我——”看了看走到近前的乔菲菲,秋洁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神色复杂的说:“简经理在找你,赶紧上去吧。”
跟秋洁擦身而过,筱飞燕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进了电梯后,在电梯门关的瞬间,看到秋洁无声的说“对不起”以及乔菲菲幸灾乐祸的笑容,她的心沉了下去。
进了行政部,里面的气氛极为微妙,以前大家都争着跟她打招呼,今天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自己。筱飞燕知道有事发生,却也没太在意。推开简明的办公室门,她轻快的说:“简经理,秋姐说你找我?”
简明脸色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地上散落的文件资料说明他刚才在大发脾气,是什么原因让这位表面看着像温吞水的男人上这么大火呢?正寻思时,她听到他没头没脑的说:“我知道这是诬蔑,我相信你。”
心里喀噔一下,筱飞燕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秋姐都怪怪的。”
“都被她卖了,你还叫她姐!”简明愤愤不平的嚷道,看筱飞燕不明所以的样子,一时冲动的上前抓住她的手,痛惜的说:“你真是太单纯了。”
抽一了下手,冰凉的手在那厚实温暖的手掌中包裹没能抽动,筱飞燕干脆当那是暖手宝,问道:“那个,麻烦直接说重点行不?”
“公司把你告了,贪污,你的车子在修理场就被当脏物给拖走了,银海小区的房产,银行十几万的存款,现在都成了你贪污所得。”
“天方夜潭么?谁这么会编故事啊。”嘶的吸了口冷气,筱飞燕抽回自己的手,“这笑话太冷了,真的不好笑。”
盯着那黑白分明的灵动眸子,简明郁怒的说:“你知道的,员工薪资的一部分打着合理避税的幌子,是另外做的帐,公司财务报表上显示你年薪五万,而你在大学期间还曾申请助学贷款,虽然最后没有贷,但申请资料还保存着。”
“这倒是足以说明我就是个穷人,买车买房之后还有余粮,只能是贪污了。”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笑出来,筱飞燕很有点佩服自己。
“秋洁收集整理的证明材料,行政部大多数人都在材料上签了名,你被集体出卖了。总策划是你所尊敬的执行总裁。现在基本算是证据确凿,假如你找不到证据洗清自己,事情就麻烦了。”
“太恶搞了吧。”筱飞燕想笑,泪花却不由自主的浮上眼帘。被出卖的感觉还真是新鲜,在叶湄残留的意识里,秋洁就是个和善可亲的大姐姐,执行总裁是风趣可敬的长者,现在他们一起出卖了叶湄,有一种痛,叫切肤之痛,即便是重生的筱飞燕,也觉得难以忍受。
“我会帮你的,你不要担心。”简明郑重承诺。
“没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我就不怕,白的还能让他们硬洗成黑的。”虽然说得理直气壮,筱飞燕却明白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上有公司执行总裁,下有被收买或者威逼而统一口径的行政部员工,要炮制自己贪污的材料简直太容易了,而且她的银行存款数字都被查出来,表明幕后主使背景相当的深。可是,这些话她不想对简明说,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所以不想他牵涉其中。
窗外的风夹着雪花吹进来,凉嗖嗖的。地面的打印纸随风飘起又落下。简明知道就目前的情况要帮筱飞燕很难,聪明如他,很快理清头绪,“姓钟的败类要用这种手段迫你就范,太卑鄙了!”愤然在办公桌上砸了一拳。
走路轻悄无声的陈姐在门外轻咳一声,门明明敞着,她却在门上叩了两下,等简明说“进来”,她才走进来,纯公式化的腔调平静无波的说:“区法院的传票送来了,明天开庭。”
“咱们国家的办事效率,比国外快吧。”接过陈姐递来的资料袋,筱飞燕像没事人一样朝简明微笑着,眸子里有火焰在跳跃。
她在用微笑展示着自己的坚强,简明也便笑了:“快得出乎意料,跟我在国外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以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最欣赏一句话: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这贪污的罪名,还够不上掉脑袋,顶多就是劳教几年吧。”俏皮的朝简明眨眨眼,再朝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着关切的陈姐耸耸肩,筱飞燕哼着小沈阳的《大笑江湖》走出去了。
“飞檐走壁能飞多高,我坐船练习水上飘,啊——林子大有好多的鸟。”出门不到十步,看到乔菲菲靠墙站着,筱飞燕忽然觉得这八婆没那么讨厌了,真小人伪君子多少要可爱那么一些,朝她笑了笑。
“筱飞燕,争斗这么久,我得说,我挺佩服你的,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收起以前斜眼看人的倨傲样儿,乔菲菲认真的看着筱飞燕,目光中透着几分赞赏。
“江和湖波浪滔滔,看我浪迹多逍遥。谁最难受谁知道,天下第二也挺好。”唱着歌儿,筱飞燕笑容不减的从乔菲菲面前走过。在她后面,乔菲菲的目光一直追随,还有那些假装埋头工作的行政部员工也都默默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只身站到风雪肆虐的街头,筱飞燕慢慢的沿着街道走。冷风夹着雪片吹进她的领口,她以为这是最冷的一刻。但下一刻,手机铃声响起之后,她才知道只有更冷一说,而没有最冷。
是袁枚打来的电话,生性爽朗如同男孩子的她竟语带哽咽:“湄子姐,叶经理看了我们录的节目,批得一无是处,要求解约,还威胁说要告上法庭。”
“简直欺人太甚!”从牙缝里迸出这句话,筱飞燕血气上涌,挂掉袁枚的电话,迅速的接下一串烂熟无比的号码,听到手机那端熟悉的男音传来,她痛斥道:“钟奇你这人渣,你还能卑鄙到什么程度!有什么损招儿,你冲我使,别牵扯无辜!”
电话那端的钟奇很有些意外:“你是?”
“钟奇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你是叶湄?”
“人在做,天在看,你这败类会有报应的!”泪水狂涌而出,筱飞燕恨难自抑,把有钟奇声音传出的手机狠狠的砸在地上,再使劲的跺了两脚。恨,是这么的强烈,可是谁说过,恨没有爱来纠缠,又如何能历久弥新。
爱,还存在么?不!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一脚踢飞手机,看着手机撞上人行道上的梧桐树干,筱飞燕擦去眼泪。踩着人行道上越积越厚的雪,她慢慢的走着,在她身后,留下两行清晰的足印。
走得筋疲力竭才回到没有了姑婆的叶家老宅,筱飞燕坐在姑婆惯常坐的摇椅里,正对着的壁炉里,早上按姑婆在世时的习惯生起的炭炉余烬犹温,怕冷的鹦鹉偎在壁炉边自恋的梳理着羽毛,“还是做鸟好啊。”她深有感触的慨叹。
“我也这么觉得。”
“谁——,鹦鹉,是在你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