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季过早的降临了,傍晚时分便稀稀疏疏的飘起了雪,雪随着风,杂乱无章的飘落。遣了小李子打听了皇上晚间的去处,说是去了韵贵人哪里,总算是把心放了下来。倾城就早早的歇了去,一夜无梦,倒是睡了个好觉。翌日清早打开门,铺天盖地的白雪,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只是院前早已被清扫过,突觉得没了兴致。转身回了内殿,遣下了宫人,将脚上的绣鞋踢了去,爬上床拥着被子痴痴地看着窗外。
晌午时分宣晟帝来了玉箫殿,明珠只道娘娘用了早膳,赏了一会雪,便就进内殿睡了去。宣晟帝踱着方步进了内殿就看到了那女子拥着衾被安静的睡在床上,走近,看那女子精致的睡颜,顿觉失了神,痴痴地走至床前坐下,伸了手细细抚上那娇媚的容颜。
倾城在睡梦中总觉得心神不宁,睁开眼眸竟看到那身着玄色龙袍的男子痴痴地看着自己,一瞬间所有的睡意都已是吓得跑到了九霄云外。忙坐起身,道:“皇上。”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丝慵懒的魅惑。
宣晟帝见床上睡眼惺忪的人儿乍一见自己竟是露出防备的神色,心中万般气恼。为何她一定要将他当做什么洪水猛兽似地提防着他。心里恼怒却还是笑道:“城儿睡的可好?”
倾城垂下眼眸淡淡的嗯了声。宣晟帝见她如此将她拥入怀中笑道:“听宫人说城儿用了早膳便睡下了,现下定没有用午膳吧。不如陪着朕一起用膳吧,城儿可好?”
倾城僵硬着身子满脸的厌恶之色,杖着的就是他看不见,所以肆无忌惮的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在宣晟帝怀中闷闷的道:“好。”
倾城将明珠唤了进来替自己更了衣,梳洗一番就随着宣晟帝一起来到了外殿。高无庸传了口谕便有许多的宫人端着盘子陆续进了外殿,宣晟帝坐东朝西,倾城坐在宣晟帝的左边。少顷侍膳的、布膳的,执法的太监都各司其职的站在了一旁。四个年轻的宫人垂首立在宣晟帝与倾城的身后,高无庸也是垂手站在一旁,倾城叹道:想必高无庸是今日布菜的了。抬眼看了看,只见明珠等人远远地垂着首站在一旁。宣晟帝的面前摆了几个时令的精美菜肴,精致的盘子,碟子在临时布置的桌上摆了许多,琳琅满目的。
高无庸喊一声:“膳齐”
殿外的乐人便开始奏乐,鼓乐齐鸣。宣晟帝的眼神在那个菜肴上瞥了一眼,侍膳的宫人便将那菜肴端至宣晟帝面前。
倾城轻叹:不过是吃顿饭罢了,竟如此的折腾人,即便吃了下去也是不好受的。心中哀叹一声便坐在桌旁落寞的优雅的吃着碗中的菜食。
宣晟帝看着倾城笑道:“这些都不合城儿胃口吗?”
倾城将头抬起看了一眼身旁的宣晟帝,又将脸垂下道:“很好吃。”
宣晟帝怒气涌上臆间,自她进了宫对任何事情都是这般淡漠,无论是赏赐什么奇珍异宝,始终都是那淡然的神情。却还是抑下怒气笑道:“城儿爱吃什么?”
倾城抬起头对着那人笑了笑:“都好。”继而又低首吃着碗中的精美菜食。
宣晟帝盯了面前的女子半晌,才无奈的轻叹一声。不就是爱她这样的性子才不惜一切手段将她接进了宫?因喜爱她,所以不想勉强她,他愿意等,等那女子真心接纳他。终有一日她也会像**所有的女子那般,在这宫殿里精心打扮等待他的临幸。
高无庸一眼瞥见太后身旁的宫人在殿外徘徊,对着宣晟帝耳语几句就出了殿,顷刻从殿外进了来,脸上仍是看不出喜怒,只是跪下道:“皇上,凤鸾宫的韵主子突然心痛难忍,太后派人过来请皇上去看看韵主子。”
宣晟帝看了看身旁的倾城,见倾城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容不由得长叹一声:“罢了,这就起驾凤鸾宫。”说罢便起身离去。
倾城与众宫人跪送宣晟帝之后冷冷的看了看桌上的吃食,扔了手中的象牙筷子,对着众人道:“你们将这些收拾干净,是要扔了还是怎样都随你们,只是不要让这些东西再出现在这里。”话毕起身进了内室。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愣了半晌才匆匆忙忙将满桌的精美菜肴撤下。
第二日午时,倾城用过午膳独自走出玉箫殿,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竟然有些贪恋着温暖。一个人毫无意识的在**之中闲晃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外,倾城好奇的朝园中走了进去,只见园中站着一个神情冷淡眉目清秀的少年,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那眼神中透露出的却像是饱尽沧桑的···老人。环顾四周却是让人心惊的冷清,甚至连一个宫人的身影都未看见。
“你是谁?”那孩子冷冷的看着闯进园中的女子,异常傲慢的声音从红唇中吐出。
倾城低垂着脑袋看着衣裙的下摆,柔声的喃喃自语:“我是谁···我是谁?究竟···我···是谁呢?”扬起臻首露出困惑的神情问道:“我是谁?”那少年只是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莫名其妙的倾城。半晌倾城才又喃喃的道:“倾城···莫倾城。”温暖的阳光洒在倾城的身上,像是为倾城度了曾圣洁的光芒,太过美丽也太过虚幻,好似一眨眼就会羽化飞仙了。
神情淡漠的少年也只是痴痴地看着倾城,失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冷冷的问道:“是谁派你到华阳宫来的?”
倾城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随便走了走,就走到了这里”。说着便慌了,慌忙的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
那少年只是冷冷的哼了声,倾城环顾四周,见院子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甚至可以说是荒芜。再看那转过身去的少年,背影孤寂的让人心生怜惜,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孩子究竟经历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变成如今这般?
那少年转过身见倾城还没有走,皱着眉冷声道:“如何?你还想在这里待多久?抑或你还有什么目的没有完成?”
倾城见状只是怜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便转身离去,回玉箫殿的路上刻意记了华阳宫的位置,自那以后倾城每日都要避开那些宫人一个人走到华阳宫看看那孩子,那孩子大多时候都是神情倨傲的背着手扬着头安安静静的看着苍穹。去了许多天仍是不见那孩子身旁有半个宫人的影子,突然觉得心疼起来。
那皇子见倾城每日都来,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远远地瞧着自己,心中郁结,那日终是忍不住了,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还来做什么?”
倾城有些手足无措的道:“往后,我可以来这里么?”“只是来这里,我没有目的的,我···我···只是来走走。”
“随你高兴。”仍旧是冷漠的话语。
倾城露出倾国的笑容,轻快地道:“谢谢。”
话一出口,那少年便愣住了,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为何心中有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愫,似乎是期盼着那女子的到来?
第二日黄昏时分,倾城依旧来到了华阳宫,手上还提着很大的食盒,那孩子仍旧是一个人呆在诺大的华阳宫。倾城看着那孩子优雅的吃着自己带来的食物笑的很是开心,那孩子一眼便瞥到倾城弯着嘴角的笑容,装作狠侫的问道:“莫倾城,你笑什么?”
倾城撇着嘴伸手敲了敲那孩子的脑袋:“你一定要连名带姓的唤我么?”
放下手中的筷子,寒着脸:“不连名带姓的唤你,还能怎么唤?”
倾城浅笑着道:“倾城,你以后便唤我倾城罢,你呢,你唤什么?至今倾城不都不知晓你唤什么呢!”
“轩辕睿。”犹豫了半晌才硬生生的吐出这三个字。
“那···倾城唤你睿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睿儿···睿儿”倾城高兴地唤了起来,顺手摸了摸轩辕睿的脑袋。
那淡漠的少年见倾城如此高兴,只因为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对倾城那只在自己头上的魔爪只是皱了皱眉。
究竟···究竟有多久自己不曾这样开心的笑过?痴痴地看着面前神情依旧淡漠又优雅的少年,落寞地想:若是那孩子还活着,现在该会唤娘亲了吧,若是他还活着以后长大了也会和面前的孩子一样好看吧。倾城反应过来一怔,讪讪的将手从轩辕睿的头上拿了下来,神情落寞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优雅的少年······
倾城依旧每日黄昏时分去看华阳宫那个被人遗弃的皇子——轩辕睿,带些自己亲手做的吃食,以及自己收藏的书籍,教他琴棋书画,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疼爱他,怜惜他。尽自己力所能及的给他庇护,希望他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的成长。那轩辕睿在倾城的照顾下变得会笑的,虽然只是偶尔的扯动一下嘴角,倾城也是很开心,开心他的改变,至少现在他不会冷言冷语对待她了呢。
倾城没有打听华阳宫中的小皇子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想去知晓,只知道轩辕睿不过是个孩子,一个被众人遗忘的在这深宫之中努力地卑微活着的孩子。
听说诚亲王被封为平南将军远征殇朝南边的烈焰国。继而听说平南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仿若地狱中来的的修罗。关于他的消息总是从云珠的口中传进倾城的耳中,却是无论听到什么都只是无动于衷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仿佛那人的死与活都与她无关。
轩辕尘渊好些日子没有修面,下巴上的胡须已是长出了几寸长,眼窝已深深陷了下去,脸色发青,穿着银灰色的战袍,披着暗红色的披风站在刚刚攻下的城池上痴痴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
谢子墨远远地看着轩辕尘渊,出征一个多月了,轩辕尘渊不眠不休,像是连命都不要了似地攻打烈焰国的城池,仿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这一个多月来烈焰国的城池一个一个被轩辕尘渊占领,被攻占的城池定是血流成河。眼看就要攻到烈焰国的国都了,轩辕尘渊一丝停战的意向都没有,烈焰国举国上下一片恐慌,烈焰国国君甚至已派人去谈议和事宜,皆被轩辕尘渊拒绝。
众人都已清楚的知道诚亲王的目的是什么,他明明是要灭了烈焰国,即便诚亲王妃是烈焰国的公主。只是,不知是什么缘由能让一向温文尔雅的诚亲王起了灭了烈焰国的心罢了。
谢子墨轻叹,上前在那人身后问道:“为何要斩了烈焰国的来使?他们已经决定归顺了,为何尘渊你要做的如此绝情?”
轩辕尘渊并未转身,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本王为何要给他们留条生路?”
谢子墨叹道:“终究···是王妃的亲人,你如此做,让王妃情何以堪?拿整个烈焰国给她陪葬?虽然映月是烈焰国的公主,可毕竟已经死了,况且那女子生前也十分喜爱映月的,如今知晓你这般对待映月的国家,定不会接受你的愧疚之举。”
像是被人说中心事,轩辕尘渊顿时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骇人,低吼道:“你不要管本王的事,本王做事自有分寸。”是,自那女子死后,他已是将所有的悲伤与愤怒都强加给了烈焰国。
映月是烈焰国的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自小便见了人情的淡漠,又被人以其母妃的性命要挟来到这殇朝做细作,潜在他身边多年竟未发现,因他的疏忽,如今竟是失了挚爱之人,如何让他不疯不魔?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都如失了心的疯子般攻打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
谢子墨失笑道:“自有分寸,若是自有分寸你也不会失了她。”
轩辕尘渊额上青筋毕露,一拳挥了过去,将谢子墨打倒在地,谢子墨踉跄的站起身来不怕死的笑道:“被子墨说中,恼羞成怒了?”说毕便扬首长笑起来,继而敛下笑容冷声道:“据宫里的暗人报来的消息:宫中出现了与顾瑾萱极为相像的女子,名唤莫倾城,为玉妃。正是听雨轩失火的第二日出现在宫中的,子墨怀疑,顾瑾萱是诈死,尸体烧的面目全非,本就认不出来,况尘渊你当日伤心欲绝并未仔细去辨认,出现在听雨轩的尸首自会被当做顾瑾萱。”
那人身形一颤,有些站不稳,满是血丝的眼中突然涌上晶莹的液体。谢子墨看着如此的轩辕尘渊摇首轻叹:“轩辕浩然早就垂涎她的美色了,她又是诈死,轩辕浩然派人劫持了她进了宫也是有可能的。若是想弄清楚真相,唯有速速结束战事,班师回朝。”转身看着远方的夕阳道:“接受议和罢。然后去弄清楚···真相。”
平南大将军在攻下烈焰国的七个城池之后便接受了烈焰国求和的要求,不日便下令撤军,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