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山之后，你便随秋山院的尹小子拜师学艺。”
“尹鸿？！”
与老道士在山道上行走的小贼听了这个人名，脸色一下子变得好看起来：“长老……能不能换一个？”
“怎地？有何不妥之处？”老道看小贼一脸的不乐意，哼了一声：“虽然他把你撵下了山去，但也是秉公处理，并非刻意针对于你，他授徒认真细心，你在他门下学艺，必然事半功倍。”
“秉公处理……”莫瑜也知道那夜尹鸿确实是秉公处理，但是并不是因为秉公处理，他心里就没有不满了。就比如刽子手砍头，总不能说刽子手秉公处理，死囚就应该感激一样，莫瑜对于尹鸿，心里还是有那么三四分不爽的，虽然没达到恨的地步，但是要投他门下学艺，怎么想心里都是不自在。
“你莫要挑三拣四。”老道士失笑：“你别以为老道儿这些长老名头叫得响亮，其实都是些积累不足难以突破，放在下院撑门面养老的废货而已，这些个下院院长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儿能说得上话的，却是没有几个，这尹小子在门中与我结的因果颇多，才肯听我说两句话，我扯下这张老脸来说了好一阵，他才勉勉强强肯收下你的。”
“他奶奶的！这尹道士居然这般装大？”小贼看老道士表情，心道看来为了自家的事情，这老道却是费了不少心思，可能还受了些许委屈，对那尹鸿就更加不舒爽起来，不过听到这里，也知道这事情似乎已经是定局了，心里更为郁闷。
“尹小子虽然脾性固执，但是应下了的事情，就会认真做好，你在他的门下，他即使看你不顺眼，但还是会悉心教授，这点你不必担忧。”老道儿见小贼摆了张臭脸，叹了口气：“你不喜欢他也罢，不过我辈修道者为求大道，便是心有善恶，也不能从心所欲，到了尹小子面前，你可千万莫要摆出这副嘴脸出来，倒要老头我面子难堪。”
莫瑜听了这话，想起老道即将远去了结因果，一去不回，心情抑郁，勉强地扯开嘴角笑了笑。
“我去之后，你定要好好修行，你天资上佳，悟性也好，只是杀性太重了，杀人太多，难免因果缠身，你日后要取得大成就，定要注意收敛……”老道士眼见远走，口中就不断地唠叨了起来，小贼也只得听着，进了秋山院，倒是一路无波无澜，那尹道士招了几个内门弟子在那厢闭目养神，见吴长老进来，略略睁了睁眼，点了点头。
吴长老见了，一拍小贼脑袋，莫瑜心不甘情不愿，但不想拂了老道心思，便向上首的尹道士叩了三个头，然后接过一旁侍从道童倒好的茶水，递了上去。
尹鸿也不睁眼，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向那吴长老说声：“长老炼器辛苦。”
“总是要了结些事情，辛不辛苦，却也不放在老道心上……”老道叹了一声，指了指小贼：“这小子虽然混蛋，但还是块料子，你可要悉心着些。”
“即入我门下，自当一视同仁，不过长老可曾对他说过我的条件？”
莫瑜挑了挑眉毛，却是没想到这尹鸿收他入门，还有条件。
“这倒是没有……”吴长老摇了摇头，看小贼眼神疑惑：“你现在是他师长，还是你亲口说比较好。”
尹鸿点了点头，却不说话，莫瑜正自奇怪，却见尹鸿身后上来一道童，向自己一行礼：“莫师兄，院长说了，他亲手把你撵下山去，本是不想收你，但看在吴长老面子上许你入门；但是你杀性太重，今后在这山上，对同门子弟，无论因果如何，都不准行杀戮之事，若让老师发觉到你搞出这等事情，你便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
莫瑜还没听完这话，就已经气歪了鼻子，他能想到尹鸿不待见他，却没想到这牛鼻子居然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吩咐事情，还要借道童之口。
小贼心里自也有几分傲气，吃软不吃硬，暗道你这牛鼻子不拿正眼看小爷，小爷以后和你多说半个字便是你活孙子，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也不说句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对面的小道童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莫瑜如此胆大，听了师长训诫，居然连答应都不答应一声，只是点了点头？？
小道童见小贼这般无礼，颇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闭目养神的尹鸿，面色为难起来。
吴长老有些尴尬，不悦地看了小贼一眼。
那道童不知又得了什么传音，对小贼道：“莫师兄，老师又说了，他收你入门，虽是看着吴长老的面子，但是于门派规矩究竟有几分不合，所以暂时不能教授你些功法，只等四个月后入门试炼，你若能成功通过，才肯教授，若是过不了，则要再等三年，如是重复，直到你过了为止。”
这是故意刁难小爷。
莫瑜心里冷哼，心道像梁子敬那般的货色都能通过试炼，他还怕个甚？于是也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全当应了下来，吴长老还待说两句话，见小贼这态度，也只得心里头叹气了。
他倒不担心尹鸿出尔反尔，这秋山院主欠他的人情债，可不是一般的重，所以眼下把该说的话都说开了，日后只要莫瑜不坏了规矩，尹鸿就不会反悔。
至于试炼，老道倒没觉得尹鸿是刻意刁难，便是青冥洞天里的上院弟子想要得到真传，也要进行试炼大考，这倒是一视同仁。
何况莫瑜的本领，老道士颇为清楚，只要不是福缘太差，通过试炼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只是见了两人这态度，日后想要师徒相谐似乎是做梦了。
吴长老叹了两口气，对尹鸿说道：“老道这就去了，日后的事情，还要你多多担待。”
“长老一路走好。”尹鸿颔首。
吴长老点了点头，又朝莫瑜招了回手，莫瑜过去，又是好一顿训诫，相别在即，想起小贼的好处，也是颇多感慨，掏出这墨玉剑匣，说道：“此宝本是你我共同炼就，我若是转世而去，这宝贝就是你的，你印制的禁制，自然懂得收取之法，老道士我就不多说了。”
莫瑜看着黑玉小盒，面色黯然，心中浮想联翩，自他晓事以来，凡在他生命中见过的人，大多数都是匆匆过客，数数和他在一起有些时候的，除却死去的父亲和老头子，洛家一家子之外，就只有这个老道士，如今却又要一去不返，心中颇生出些伤感，怔怔失神之间，跟着老道出了厅子，又见老道士驾起遁光，越飞越远，消失在天边，只留下小贼胸中一声叹息。
“莫师弟……”小贼叹完了气，回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俊秀青年叫住了他，笑说道：“你新入内院，已经为你安排了住处，师兄弟几个也想与你亲近亲近……”
秋山院在六十四下院里面算是冷清，在来之前吴长老也曾给小贼讲过，尹鸿择徒挑剔，只有四个亲传弟子，加上莫瑜，也不过五个，大弟子江云正在闭关，眼前这个时常帮尹鸿主事的，便是二弟子杜斌。
小贼心情不愉，也没甚好脸色，摇了摇头，口气漫不经心道：“多谢杜师兄好意了，只是既然他收小爷入门，又不教授我功法，有名无实，住在这里也没什意思，我自有清净去处，这秋山院，却是嘈杂了些……”
说完了，也不看杜斌难堪的脸色，便慢悠悠地向山上走去。
杜斌表情变幻片晌，终是微有恼色，转身回秋山院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