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三个人，你们一院子的人，至于紧张到这个程度这吗？
看来也是被周扒皮压迫得太厉害了。
张天翼看着堵在门口似曾熟识的这些人，脑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几个光着腚子的小屁孩的身影，朝几人笑了笑，道：“我们是兰州逃难过来的，有点事情，想请你们族长帮个忙。”
“你们不是周扒皮的人？”一名青年的目光跳过张天翼三人，停留在那匹皂色大马的身上，在他们的印象中，除了官府的人，也就周扒皮的人能骑上这么健壮的马了。
“你见过周扒皮的人上村里来，只有三个人的吗？”张天翼笑看着这名额头上有个铜钱大小疤痕的青年，反问道。
是啊，周扒皮的人每次来少则十几二十个，多的时候四五十也不是没有，三五个过来的，还真没见过。疤痕青年稍微愣了愣，又看了眼张天翼旁边一身破旧的窦小虎跟陈大鹏，旋即憨厚的笑了笑，微微歉然，脸上敌意尽释。
其它青年也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位小哥，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的？”族长张汉山听了这边的对话，走了过来，客气地说道，同时上上下下打量着张天翼，当目光掠过张天翼左侧脖子时，不经意地逗留了一下，然后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族长。”对方的疑惑张天翼当然看到了，他也清楚是怎么回事，当下抱拳行礼，神情颇为恭敬。
“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我们若能做到，一定帮忙。”张汉山颔了颔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张天翼，一副深思的样子，似乎在努力追忆着什么。
“吐蕃大军兵临兰州城下，我们一路逃难过来，走得匆忙，干粮带得不足，我婶娘为了给我们省口饭食，背着我们在路边荒地里悄悄挖了些野菜吃，不想竟中了毒，加上天气炎热，又中了暑——”说到后面，张天翼神色有些悲戚，没再说下去。
本来张天翼悄无声息地离开灵州后，料定吐蕃人会攻来，于是沿着大周边境，一路向西。本欲在旅游的同时，更深地了解大周的民生，了角百姓的疾苦，了解关隘重地的兵备与守将情况，没想到到了兰州，还没来得及找个栖身的馆子，吐蕃人便杀来了。
张天翼清楚吐蕃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在看到如潮的难民流时，张天翼想到了张风在即县日昌镇的父老，于是改变了打算，随着难民流一路往内陆而来，没想到路上会碰到窦小虎与陈大鹏这两人血气方刚的少年，这倒是个意外。
“天哥——”一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张天翼称自己的母亲为婶娘，旁边的窦小虎身子抖了一下，往张天翼这边又靠了靠，感动的喊了一声，泪珠儿簌簌地直往下掉。
张天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对面的族长看了眼马上那妇人的尸身，惑道：“小哥是想让我们救那马上之人吗？”
“婶娘已过世，我们只想找副棺材，把她好生安葬了。”这是窦小虎的心愿，也是他为自己的母亲尽最后孝的机会，张天翼怜惜他，当然要帮他完成。
“你要给她找棺材？”张汉山却更加不懂了，这年头死个人与死条狗实在没什么区别，何况死的还是个妇人，这就更别提了，能挖个坑埋了不让豺狼撕咬了尸身已算不错的处理了，还谈什么棺材？
要知道一副棺材的价钱，足可以让一个四口之家过上半年舒舒服服的荤腥日子。
听了族长反问的话，窦小虎顿时难为情起来，棺材的价钱他倒不怎么清楚，但他却记得，以前自己村里若有人死了，家底稍微厚实点的，还可以买几片木板，请个木匠凑合着钉一下，一般人家则是用稻杆玉米杆什么的裹了，直接下地。
自己包里仅二两碎银，竟要用棺材为母亲下葬，这不是奢望？
“不知族长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棺材铺？”张天翼淡然说道。
“小哥知不知道现在一副棺材多少钱？”张汉山反问着，心里却在想，自己十来年前在山里砍了几棵古树，农闲时请村里的木匠帮着做了副棺材，如果这小哥执意要用棺材给这妇人下葬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卖给他，这笔钱可不小，足可以抵掉十几二十户宗亲家的租子，也算是为宗亲们做了一桩实事。
“该不会超出五十两吧。”
“五十两！”张天翼轻松报上这个数字时，院子里一片惊呼。
张汉山看张天翼说得淡然，也明白了他身上不缺这些银子，便道：“五十两倒是不用，上好木材的，十五两也就足矣。”
“好，劳烦族长相告一声，这等上好的棺材要到哪里才能买到。”
“镇上的阎王棺材铺已经关门，县城里倒是还有两家，小哥若是急用的话，小老儿家里就有一副，本是想等自个儿百年之后，有个安身所在——”
张汉山的话被村南的惊叫声打断。
“周扒皮来啦，周扒皮来啦——”
是几名少儿恐慌的高喊声，然后嘀嘀嗒嗒的蹄声便由远至近往这边传了过来，张天翼凝神一听，应该在十五骑左右。
院中顿时一片骚动，妇女们跟几个胆小的村民已经跑进了木屋中，青年们则是把丢下的农具棍棒板砖又再次抓到了手中，人人神色都绷到极致。
“大家别慌，千万别慌。”族长张汉山倒是镇定，急忙大喊着要稳住这混乱的场面。
众村民听到张汉山的喊声，总算情绪稳定了一些。
“三位小哥，请到屋里去躲一躲吧。”张汉山神色凝重地对张天翼三人道。
窦小虎跟陈大鹏的目光同时看向张天翼，眼里没有丝毫惧色，张天翼与两人的目光一接触，表示不必，然后笑着对族长道：“几条走狗而已，有何可惧，族长放心，我们看着便是。”
张汉山还要再说，看到张天翼从容的神色与窦小虎陈大鹏脸上的坚强，便不再劝，转过身又对众人道：“大家切莫冲动，等一下听我的指令行事。”
“爹爹救我，爹爹救我——放下我，放下我，你这个坏蛋，放下我——”
却是一串小孩子惊怒的呼救喊骂声，院中又是一阵骚动，众人情绪激荡，都愤恨地骂了出来，站在院门口的那名额头上有个疤痕的青年却是一愣，旋即面色变得赤红，脸上青筋暴起，钢牙一咬，紧抓着手中的耙头就要往外冲去。
“铁旦，站住！”张汉山厉声喝道。
“汉山大叔，麟儿被他们抓住了！”叫铁旦的青年收住脚步，焦急无比地看着张汉山道，其它的青年村民则是抓着东西迅速聚拢到他的身后，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