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星星湖东南方有一处崖岸高耸。崖石如刀削斧砍,石面上是一种暗潮的红色,宛如残血未干。崖岸沿着湖向两边围过去,如同像展开的双臂将湖拥在怀中一般,正中间却又突出一大块,半截子悬空在湖面上。若在半空向下俯瞰,这崖岸便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苍鹰崖”三个大字就刻在崖岸下那暗红色的石头上。在崖顶那突出的大块山石上,有一只八角凉亭。宛如给这只雄鹰戴上了一顶束发金冠。此亭唤作“卷雪亭”。当取“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意。若是在湖面未冻之时,站在亭中俯瞰,当可见洪波涌起,湖水拍打崖壁,溅起浪花似雪的景象。只不过此时湖面上却是结着一层厚冰,几可行人。
卷雪亭中向外望去,三面是悬崖峭壁,正面一眼可看到星星湖中一片冷寂的模样。
此时卷雪亭中,一人穿着黑色风衣,坐在亭中的长条凳上,脸上似乎总带着些笑意,正是林少谷。
“林少谷,你也不上来帮个忙!”亭子顶上一人大呼小叫,却是戚思飞了。只见他在顶上跑来走去,如履平地。亭子顶上还有一个很大的喇叭,一个音箱与一大堆蓄电池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林少谷悠悠道:“亭子顶那么高,又那么滑,还是比较适合你。”
“呸,没想到你是个懒人。”
“是啊,你目光如炬怎么没看出来?”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胡说时,忽听得“嗷——”一声厉吼划破夜空,远远的自湖心传来。声音传到这里时已经不是很响了,但是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叫声中的凄厉与悲凉,让人打心底觉得一阵发寒。
戚思飞在亭子顶上叫道:“来了!”声音中居然透着些兴奋。
林少谷站起身来,凝目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那吼声叫得一声,停上几秒,又叫一声,如此反复,比之连续不断的嘶吼更令人心悸。而在这嘶吼声中,隐隐的夹杂着沉闷的咚咚声,好像是有一面大鼓在不断的敲击着。声音虽然低沉,但是依旧能清楚的听到。那鼓声震得人心头大跳,好似那声音一下下地,都狠狠地敲击在心口一般。
亭子里,林少谷皱眉道:“那咚咚的鼓声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戚思飞搓了搓手道:“管它是什么?统统解决掉就是了。”说着一手举起喇叭,一手将音箱的音量一旋到底,笑了两声道:“我可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没有?”也不等林少谷有什么反应,便把喇叭拿到嘴边,深吸一口气,便是一声大叫:“嗷——”。那声音居然和湖心中的厉吼有七八分的相似。
林少谷笑道:“这种声音也只有你才学得像。”这话说得不错,若要让林少谷来这么一嗓子,似乎有些不可想象。
戚思飞这一声叫,响得非凡。将那咚咚的鼓声也冲淡了很多。
湖心的叫声明显停顿了一阵,才又响起。戚思飞紧一声,慢一声的叫个不停,那湖心的叫声也便跟着一声声的响起,仿佛是在作应和一般。湖心传来的叫声一声比一声近。戚思飞也跟着叫得一声比一声起劲。
林少谷与戚思飞极目朝湖心看去,不多时便见一道黑影从湖心而来。那黑影依稀是个人形,双脚踩在湖面的冰上,尽力的朝这边奔来。冰面被他踩得发出哗啦啦地声响,立刻如蛛网般裂开。那人影身形极是高大,但看上去却有些笨拙,时不时的随着冰面的碎裂跌入冰窟窿中,然下一刻便又立刻从水下跃起,继续往这边奔跑。一时间破冰声,落水声,嘶吼声,响作一片。
不多功夫,那黑影已到崖下。只见那黑影昂然一声长叫,用力便往上一窜,想要窜上崖岸上来。他双足一用力,脚下的冰立刻承受不住,碎裂开来。这黑影身子不曾窜上,反而咕咚一声沉到了水底。
戚思飞在上面看得清楚,不觉捧腹哈哈大笑:“我道是如何厉害的角色,原来是只笨怪……”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豁喇喇一声大响,刚才那黑影跌下的冰窟窿中一股粗大的水柱逆喷上青天。宛如在湖面上竖起一道擎天碧柱。一道巨大的人影随着水柱窜起,稳稳站在水柱顶端。方才在崖下不觉如何,如今才真正发现这横公鱼怪几乎有庙门口的金刚一般大小,身在半空,将月色遮得一黯,那怪头如笆斗,手脚粗大,浑身乌漆抹黑,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惨白色来。只见它嘶吼一声,厚大的嘴唇翻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来,连牙肉都露出大半。牙肉上鲜红里泛出几丝白筋,还有淡黄的口水黏在上面,显得分外瘆人。
林少谷人在亭子中,也觉压迫感油然而生。“果然是个巨人,起码有两层楼那么高吧!”他不觉想起了老王他们的说话来。
那怪叫得一声,跳下水柱,张牙舞爪便朝离得最近的戚思飞扑去。戚思飞早丢下喇叭,抽刀在手。他大叫一声:“来得好!”双足一蹬,一个大跳,跳得老高,比之那怪还要高上一头,居高临下,搂头便朝那怪头顶砍落。他人疾刀快,待得那怪警觉,早一刀正中顶门。刀过处,一丛火星四溅,闪得人两眼发花,这一刀竟是不曾伤着他分毫。
“好家伙!”戚思飞叫得一声,借着刀力,拧腰一翻身,身形一折又回到亭子顶上。
横公鱼吃了这一刀,虽无损伤,身子却已往下沉去。他连忙双膝微屈,想要顺势落地,不料双脚还未触及地面,便见亭子里林少谷陡然身形一窜,手前脚后,全身如炮弹一般直奔怪物前胸撞去。他两手戴着那副雪白的手套,双掌正印在那怪的胸口,只听得“砰”地一声响,那怪好像被一根巨大的木柱撞了一下似的,往后便倒。一个巨大肥硕的身子直挺挺地跌落崖下,摔回湖中。湖面上轰然大响,翻起一个巨浪,溅起了八尺高的水花。那怪咕噜噜地沉下了湖面。林少谷借力一个翻身,又回到亭中。
他刚才靠得近了,看得分明,那怪浑身上下虽然黑魆魆的,在月光下又似乎隐隐的泛着些红光。双掌与横公鱼身子相触,居然硬邦邦的,宛如撞在铁甲上一般。
“难道真的穿着金锁连环甲不成?”林少谷心道:“不知道那所谓的两柄秋水雁翎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戚思飞在亭顶叫声:“好!”却又道,“小心了,这怪刀枪不入,是个麻烦。”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霍啦一声响,湖面又是一道大水柱升起,那横公鱼早挟着水柱升起的力量一跃便稳稳地站到了崖上。那么巨大的身子落在地面上,连亭子都微微晃动,亭子顶上的喇叭音响之类的东西吃这一震,全部稀里哗啦地滑落下来,乒呤乓啷地掉了一地。震得地面上尘土飞扬。
戚思飞叫道:“又来了!”他一边喊话,一边朝横公鱼扑去。只见他身形飘忽翻滚,转瞬间已在横公鱼身上上上下下不知砍了多少刀。刀光过处火花乱飞,跟打铁似的,叮当作响。
戚思飞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奶奶的,好硬的家伙……喂,你还不动手……”一边不停动刀,一边大呼小叫。
林少谷道声:“好!”手指一屈一伸,两枚银针直奔横公鱼双目而去。他心中暗忖:“无论什么铠甲鳞片,总不能遮着双眼吧。”
银针正中双目,不料横公鱼眼睛都不眨一下。只听得叮叮两声轻响,银针就应声弹落开去了。原来大凡鱼的眼睑都是透明的,闭上了也无妨。旁人看来还以为他不曾闭眼。银针撞在眼睑上,还是不曾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