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单于，外面有一自称大汉使者的人求见。”草原上一处王帐内，一个戴着毡帽，穿着皮甲的壮汉恭敬地说道。
坐在上首的男子淡漠地抬了下头，微微思考了阵后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那壮汉得令，屏气凝声倒退出了王帐，不多时，一个身高足有九尺，穿盔带甲的汉军将军进入了王帐，看着上首的男子一眼，也不多说，直接将手中的一卷诏书抛了过去。
进来的汉军将军正是吕布，上首的男子也自然就是昔日的匈奴右贤王，如今的匈奴单于，於夫罗。
於夫罗的脸上稍稍闪过一丝愕然，但依旧一把接过了诏书，打开一看，正是他预料中的大汉的敕封诏书。
“大胆汉人，见到我家大单于竟然不拜！”於夫罗没有说话，一旁的一个亲信却是恶声吼道，看那模样，要是吕布再不行礼，恐怕就会拔出身侧佩刀，当场就冲下来了。
吕布却是微微眯眼，望向於夫罗。
於夫罗的年龄大概三十开外，身材高大，相貌却极为普通，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一股阴鸷，让人一眼望去，心中竟感到几分寒意。
此时的於夫罗也是眉头微皱，有些意外地看着吕布，来人沉稳不惊，平淡的面容中看不出喜或怒，很是随意的动作，可以看出他根本不紧张，或者说，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汉军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於夫罗握住诏书的手渐渐用上了几分力道，眉宇间的阴鸷越来越浓重，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你是何人？”於夫罗开口问道，声音冷漠。
吕布自然感受到了於夫罗散发出的那股杀意，嘴角却是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依旧挺立着身子，答道：“吕布。”
吕布！虽然这个名字只是在那次比武选将后才逐渐进入到并州百姓耳中的，时间都不足一年。但是在北方，几乎每一个胡人对这个名字都是耳熟能详，而那些亲眼目睹过五原一战，看到过吕布那销魂一箭的胡人更是难以忘怀昔日的一声“吾名吕布”，掐指算来，这时间已经足足有八年！
八年，吕布的名字已经扬遍了整个草原，传进了每一个胡人的耳中，因为他的箭下，曾经死过一位高贵的鲜卑大王！
是仇恨还是敬佩并不重要，最起码，吕布这个名字於夫罗并不陌生，因为阙机死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离那一箭不过一尺距离，阙机的血溅洒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有时午夜梦回，回想起来，若是那一箭射向的是自己，恐怕他也早就死了。
於夫罗握住诏书的手更紧了几分，吕布，这是第一次个让他感受到危险的男人，如今，八年过去了，他又变得多少厉害了呢？於夫罗有些不敢猜想，但是心中的杀机却是直袭胸口，压抑着他的心。
“我不是来杀你的。”吕布玩味地笑道，似乎看透了於夫罗的担忧，直接说道：“我只是来跟你做个买卖，做一个对彼此都有利的买卖。”
於夫罗没有说话，两眼直直盯着吕布，身旁的亲信会意，右手一挥，几个隐于营帐角落的护卫立刻显现出身形，缓缓地包围住了吕布。
吕布没有动作，只是嘴角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忽然，他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还以为一个能弑杀亲父，自立单于的人的胆子有多大呢，原来不过这么点。”
吕布很是惋惜看了四周一眼，诚恳地说道：“相信我，在他们杀死我之前，你肯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是个赤裸裸，但又很可笑的威胁，吕布离於夫罗足有十步，而那几个护卫却离他只有三步，谁生谁死，似乎是件很明白、不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去考虑的事。
但於夫罗瞥了眼吕布腰侧的佩剑，沉默了许久，终于挥了挥手。
几个护卫见状，立刻沉默地再度隐回了暗处。
的确，在於夫罗看来，谁生谁死的确是件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去考虑的事。最起码，他不想冒险，去赌吕布八年后到底有多少厉害。
“什么买卖？”於夫罗语气淡漠地说道，眉宇间的阴鸷依旧未散。
“鲜卑。”
吕布回得很快，似乎都未经过任何思考，但於夫罗却是紧皱起了眉头。
“步度根和轲比能的草原都比你的好，我不相信你不动心。”吕布继续说道。
於夫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吕布。沉默了许久后，这才冷声道：“你凭什么？”
“凭我能取到步度根和轲比能的脑袋。”吕布微微眯眼，轻声说道，他只有三千骑兵，根本不可能打败拥兵数万的鲜卑，能做的，也唯一有把握做的，便是取下对方首领的头颅。
“你要什么？”
“南匈奴退出五原，朔方，云中，定襄四郡。”
“两个脑袋就要我四郡？”於夫罗怒极反笑，笑声阴冷，寒意凛然。
吕布也笑了起来，嘲讽道：“四郡都是你於夫罗的？”说到这，吕布又摇了摇头：“当初檀石槐就给了你五原一郡，其他三郡你都不过是有几个小部落在活动罢了，恐怕，那也都是你的探子。”
於夫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芒，当时檀石槐的确只分给了南匈奴五原郡，其他三郡虽有匈奴部落，不过极少，而且也的确是他安置在那的探子，为的就是时刻观察并州鲜卑，也就是步度根的动向。
“你退出并州，得到鲜卑人的草原，而我，得到原属于并州的四郡。这便是我提出的买卖。”吕布认真地说道。他相信於夫罗绝对会心动，因为两个鲜卑大王的脑袋绝对值这个价。
“说具体的。”於夫罗终于默认了吕布的建议，开口道。
“步度根是和连的正式继承者，他名义上应该统帅中西东三部鲜卑。但是如今，三部都叛离了，就连他的中部也一分为二，另一个便是轲比能。我相信，步度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想打败轲比能，重新一统中部鲜卑，树立他的威望。而轲比能也是个有野心的人，必然也想要吞下步度根的地盘。所以，两人之间必定会有一场大战。”吕布声音沉稳，娓娓道来：“我们两人的实力都比不上步度根与轲比能，所以，只有让他们俩大战一场，两败俱伤，才有机会。而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们尽快开始这场大战！”
似乎看出了吕布的心思，又或者说他本就是这般打算的，於夫罗开口道：“我带兵去帮助步度根。”
吕布一笑，於夫罗这个人果真在图谋鲜卑，不然也不会如此直接地回道。
毕竟一旦南匈奴投向步度根，那步度根的实力与气焰都会上涨几分，平衡的天平也将被打破，必将发生倾斜。
“还不够。”於夫罗却是冷声道，双眼直盯着吕布：“我要知道你的诚意。”
“听说步度根的王后是乞伏族的？”吕布没有回於夫罗的话，却是反问道。
“是的。”於夫罗回道：“乞伏族的部落在雁门郡北方二百里处，当地有一处水源，离代郡很近，你应该能找到。”
吕布与於夫罗相视一眼，都是一笑，没有再说。
“去拿两杯酒来。”笑声甫歇，於夫罗稍稍侧头对一旁的亲信说道。
亲信立刻领命而下，不多时，便拿上来两只装满了酒的酒盅。酒盅造型精美，雕刻栩栩如生，显然是匈奴人从汉人那劫掠而来的。
“自古以来，结盟都需要盟誓。”於夫罗起身，来到案桌前，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匕首，在中指上微微一抹，分别递到两只酒盅上方，滑落下两滴血水。
吕布会意，也跨步上前，从腰侧拿出匕首，同样而为。
血水已滴，吕布与於夫罗互相拿起一杯，一拱致意后，同声道：“今日起，结成同盟，永不相叛。”
说罢，都是一仰头饮下，自此，这个由利益而结合在一起，为了讨伐鲜卑的联盟便诞生了。
只是，自古以来，盟誓到最后又有几个人遵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