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接了茶,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我。
我忍住笑,做出一幅不经意的样子慢慢地继续说:“我们要猜测看着夫人何时起身,又要看着这水何时开始烧,水浇开后又要何时冲泡茶叶,还要把眼色放在夫人这里,看夫人何时有空闲用这杯茶水,这不刚好夫人想着要水,茶水就放在夫人的您的手上了,夫人您说这杯茶泡得可容易?”
众人随着我的话听了,看到我边说边还有手做了动作,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齐声大笑。
夫人正端了水喝,闻得这话一口水沧在嘴里,有小丫头连忙上前替她拭去,夫人才笑骂道:“你这死蹄子,没得要把我沧死了,不过一杯茶水,被你说得这般大的动作,也罢,你们这样的辛苦,我竟不敢多喝,免得把你们给累着了,我到哪里去另找服侍的人去?”
我却不接夫人这话,自顾自说下去:“说着这泡茶,怎样喝就正好?怎样喝才让那喝的人开心?这可是一门学问,就好比那待客之道,让所待之客作客作得舒心,也是一门学问呢!”
夫人觉得奇了,问道:“这便奇了,泡茶是一门学问?待客也是一门学问?我们倒要好好听听,看红叶能说出个什么学问来。”
我听夫人答话,心里一喜,连忙斟酌了说道:“这待客就好比泡茶,何时烧水,何时放茶叶,何时喝,都讲究一个时机,少了一时不行,多了也就过了,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夫人听了心里一动,略略思量,认真的问道:“那红叶再说说这待客的时机是怎样?”
众人初时只当我在说笑,夫人这一问,都意识到我们这是在商量事情呢!都屏住了气息,认真地来听。
“客未到,主家要先筹措,大到何人采买,何人迎客,何人布置用饭,何人陪客,小到客人何时用饭,何时起身,都是要提前预备,临时才能不乱的。”我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着。
夫人先还在笑着听,后头渐渐皱了眉,低了头想了想说道:“你这么说很有几分道理,我们府里后日便有客,这次待客还真是最让我愁的,不如红叶再细说说,我们就该怎样预备着?”
我见夫人这样说,便不再迟疑,抬了头大声说道:“府里后日便有贵客要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很紧了,这第一重要的就是人员的任务分配,各人各有要负责的事情;第二就是人心了,所办之事要有奖有罚,人人才能尽心尽力,把事真正办好了;这第三就是事情的轻重缓急了,有的事临时可办,有的事却是要马上去办才行的!”
夫人听了只要冒出汗来,急着说道:“红叶说得很是,时间已是紧了,只怕要来不及!”又想了一想,心里有了计较,向着众人郑重地宣布:“红叶是个妥当人,这次待客我便要交了她来办理!”
这话太过突然,众人听了哗然,齐齐拿眼看我,一片惊色。
我听了,更惊了一吓,连忙上前跪下辞道:“奴婢也就是给夫人出上一点儿主意,办事却是万万不行的,还请夫人收回这话!”
夫人也知众人惊异,缓了缓,再说道:“我也知这红叶年纪太过小了,让她主事,大家也难心服,只不过事有从权,我是急得顾不了那么多,就先用着红叶,众人有什么说道也要等完了后日的事再说,只当是帮我,圆了我们府里多年的脸面重要!”
夫人的话让众人都不敢多话,齐声应是。
我知夫人心意是定了,深悔自己造次,拿眼来瞅了吴管家、冯妈及紫荆几个,最怕夫人的这几个得用之人心里不忿,怪我逞强多事,现夺了他们的权不说,还让他们这样的没脸面。
见他们有惊异的,有目瞪口呆的,有鼓了眼睛要说什么又不敢说的,百样的神态,让我暗暗地叫苦。
“红叶,你也不要再推辞了,左右帮了我这回,难道你还要夫人我求了你不是?”见大家都应了,夫人看了地上的我这样说道。
我无奈,伏下身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应道:“得蒙夫人如此看重,红叶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恩,如此,我便应了这差使!如有差错,还望夫人细细教导!“
我又起身向着众人团团施礼,朗声说道:“红叶年少不懂,少不得要靠众位长辈帮扶,只望全府一心,圆了后日的事,如有得罪,且容红叶日后再请罪!”
有吴管家上前一步,满脸的笑容,说道:“红叶不必顾忌太多,先前原是我们自己办事不力,不能怪你的,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有什么还有我说话呢!”
这话说得亮堂,只是更让我奇怪,吴管家这样不免也太大度了些,也知没有多余时间来与大家客气,此时不得空深究,便立正身子,说道:“如此,红叶便逾越了,还要劳动张管家拿了家人名册上来!”
趁拿名册的当口,我回转身就着耳边与夫人说道:“这待客讲究的是揣摩客人的心思,后日来的是老夫人并各位本家亲戚,其中老夫人的喜好犹为重要,夫人不如请了黄姨娘前来,细细的问了,老夫人喜好的吃食并喜听什么戏文,才好作各样的打算。”
一言惊梦中人,这最了解老夫人的可不正是打小服侍她的黄姨娘?夫人连忙命人传来。
对于黄姨娘来说,这可是意外之喜,这么多年家事从没插上手,让她在老夫人面前头也抬不起来,想不到这小红叶一上位,竟能说动夫人,这是要用她了,心里便暗存了对红叶的拉拢之意,想着这回可要好好露脸,不能办砸红叶交付的差事。
这边不等夫人细问,黄姨娘如竹筒倒豆子般的,把老夫人喜吃模样儿好看的菜式,最讨厌甜的,戏文只管那热闹的点了,那种慢慢唱着的最不耐烦看,老夫人习惯何时喝水,何时起居什么都说了,夫人命人拿笔记了,底下着实暗暗心惊,黄姨娘说的这些她先前一点儿也不知道,难怪老是不得老夫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