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贤侄,不要怪本官啰嗦,你心里可清楚此去的危险?”冯县令问道。
刘寅两眼正视着冯县令道:“学生心里十分清楚!”
“贤侄可有把握说服那女匪首,完成此事?”冯县令继续眼巴巴的问道。
“学生并无把握!但是学生相信在整个成安县城里根本就找不出比学生更合适、更有把握把这事情做成功的人选了!学生也知道此去是是九死一生,但是如果学生现在不去,那就无异于坐在这城墙上等死!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各位大人放心,学生心中自有几分计较可拖延那女人些时间!”刘寅对着眼前的冯县令和唐业铭正色说道。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刘贤侄年纪虽说不大,却乃是真豪杰也!”唐业铭被刘寅的这番铮铮话语所感染,心中不由一阵激荡。
“我定要陪着我家二少爷同去!”赵成虽说心里很不情愿刘寅出城犯险,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少爷既然做了决定,那自己肯定是劝不住的。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让刘寅一个人去上那土匪窝里去。
“刘贤侄真是冲天的豪气!赵成兄弟忠心护主!本官敬佩啊!本官代这一城的百姓谢过两位贤侄了!”说着冯县令就要对刘寅行下礼去。
刘寅赶忙伸手拦下,说道:“冯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学生这也不过是为了自救而已。就算是心中有一丝胆气,也是看到三位大人为了护着这一城百姓,以身犯险的在这城墙与敌拼杀而有所感染罢了。当不起冯大人的一谢!”
“俺本来看你这小子是读书人,鬼心眼还那么多,想不到你这种心眼多的人也会有如此胆色。俺也托大叫声贤侄,定要好生保重性命回来!等到这围城之困结了,俺定要与贤侄好生的喝上几杯!”夏璋夏千总是个一根直肠子,说起这些好话来都从来不在拐个弯的。
刘寅对这个性情耿直的大胡子夏虽说不上一见如故,却也一点都谈不上讨厌,见他对自己如此说话,急忙说道:“待学生归来定陪夏千总好好的喝上他几大碗酒,到时候定要看看这您这大名府的酒比起咱广平的酒来够不够劲!”
“哈哈哈哈.......好小子!好爽快!”
众人正在商谈着,天上的阴云却是越来越黑,秋风也显得更加萧瑟。吹的众人身上都有点发寒,“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啊,到时候一下雨天气一凉,城下饥民没有粮食果腹,恐怕就会更加民怨沸腾了!唉......”
当天傍晚时分天上淅淅沥沥的真就下起了小雨,伴着飕飕刮过的西北风天气陡然下降了许多,成安县城四周围围着三四万的饥民,每个人都在这萧瑟的淫风秋雨中瑟瑟发抖。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是数天不曾吃过一口粮食了,他们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挺到什么时候。身边每天都有人坚持不住倒下去,没有人可怜这些苦等粮食续命的苦命人。白天的那次攻城,这些饥民被城上的守军杀了数千人之众,但是还是没能为他们换来一顿饱饭吃,也许这些饥民的命在那些手握大权的权臣心中都比不上一颗秋风下摇曳的小草;也许这些饥民的命在他们自己的心里都像是水中浮萍一般,漂浮不定。在这刺骨凉风阴雨之下,他们没有更加愤怒;也没有更加绝望,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令人心酸的麻木和茫然。
在这样的秋风细雨之下,成安县城墙下面的一个排水口的挡板栅栏慢慢的移开,紧接着伸出一个涂抹的满脸泥巴年轻人的脑袋,那满身的衣服都乌七八糟的,看起来就真的是比饥民还饥民呢。这人就是刘潼,他怀里揣着冯县令写好的信,缓缓的从城墙下钻出来,在阴冷的夜色下,附近的饥民都脸色茫然的围坐在一起,并没有注意到从城内缓缓钻出来的刘潼。这时候的刘潼要说心里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哆哆嗦嗦的从饥民的队伍里跌跌撞撞的往外围走去,看起来好像就是要饿的站不住一般。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注意身边的一个好像是马上要饿倒下的人,刘潼很快就有惊无险的穿过了饥民的队伍。待到出了饥民的视线刘潼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他松开这口气后立马放开大步往远处跑起来,一个没留神还跌了个大跟头,他狼狈的爬起来,也顾不得查看疼的火辣辣的脸上是否擦伤了,继续拼命的大步跑起来。等刘潼跑到在离着成安县十多里地的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上,早已经累的他一步都跑不到了。也幸亏是晚上,刘潼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准备在这里找匹马儿偷走。
嘶嘶嘶~~
刘潼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镇子不知道是太穷还是咋的,居然一直都没有找见一匹马来。最后总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镇子头上的一座小土地庙前面拴着一匹马。刘潼心里甚是着急,遂赶紧上去牵马,不想这匹马却很有灵性,一看不是自己的主人不但头摇腿踢的不肯配合,还立即长嘶向主人示警。这一天的经历早已经让刘潼的精神犹如惊弓之鸟一样敏感,一听到这马嘶叫吓得他是扭头就跑!不想跑出去没有十步远,就感到身后一股劲风呼啸而来,接着转眼间身前就出现了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人满脸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看着他的模样能有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星目朱唇,面若美玉,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道是装饰还是武器的折扇,站在细细如丝的秋雨里显得如此的风流不羁,飘逸潇洒。
刘潼一看跑不了了,想也不想是招拳便打,不管怎么说也是先下手为强,刘潼一言不发那砂钵似的拳头朝着眼前那人就招呼了去。那人笑嘻嘻的也不说话,看刘潼拳头过来伸手一把捏住,跟在顺着刘潼的力气轻轻一转。刘潼整条胳膊就被他拧到了身后。刘寅只感到眼前一花,什么都没看清楚呢就被人家制住了,身后胳膊一股大疼传过来,刘潼闷哼一声,把牙一咬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那人也没有过分为难刘潼,只是拧了刘潼胳膊一下,立马就放开了刘潼,把他推开了去。刘潼转身一看,眼前的人还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刘潼一看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的磕着头嘴里喊道:“大侠救命!大侠救命!成安县被数万饥民围城,现在危在旦夕!小子着急去大名府求救,所以才想着偷大侠的马。求求大侠看在成安县数万百姓的份上放过小子这一次。求求大侠救命!”
“哦?数万饥民围了成安县?”那人本来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听完刘潼的话脸色也凝重起来。
“正是如此,白天已经功过一次城了。如果再要攻上一次城,那成安就抵挡不住了!大侠要是不信的话请看这个,这是成安县令冯大人写给大名府府台大人的亲笔信!”刘潼说着拿出了贴身藏好的冯斌远写的求救信。
那人把手一摆,盯着刘潼说道:“不用了,我没有不信你。看在成安城内那数万无辜百姓身上,我的马借予你骑去吧。但愿大名府的驻军有点良心,不要过分屠戮饥民就好!”看这样子,他好像对这次饥民围城有些预感一样。接着那人又露出一脸的讥讽,独自说道:“哼,满人这天下不过做了仅仅二十几年,八旗却是一直大肆圈地,当真是嫌江山做的安稳了,现如今终是自食恶果!若不是天下人久乱思治,岂容你等蛮夷坐我华夏之主!”
刘潼实在没有想到那人不但没有为难自己的偷马之罪,还能主动把马借给自己骑,心里大喜,“大侠当真是侠义心肠,小子代成安县数万百姓还有我那困在城里的两位好友谢过大侠的大恩!”
“不要再啰嗦了,赶快骑马去办正事吧!”那人好像不是很喜欢听刘潼的这些歌颂他品格高尚的话,对刘潼挥了挥手说道。
刘潼这时候才爬起身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对那人问道:“您的马我到哪里还您?”
“你总是还要回到成安县的对不对?”那人问道。
“是,不管大名府的救兵什么时候到,小子把信送到后立马返回成安县!”刘潼想着城里还有刘寅李语两位好友,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呢个丢下他们独自逃命!
“好,我正好打算去看看那些饥民。到时候你回了成安县再把马还我就是。”
“好,时间紧迫,小子就不啰嗦了!”刘潼说完转身走到那匹马前,骑上马背后看那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对他挥了一下手,刘潼遂吆喝一声骑马顺着大名府的方向绝尘而去。
那位马主人看刘潼眨眼间就跑的不见身影,遂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成安县走去,幽静的弥漫细雨之夜,那一身的白衣身影下透出一股让人惆怅的苍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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