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八月十六日,夜。
北京的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明明是十五日刚过,正是明月高悬,天晴万里的时候,却莫名的被一层层乌云给笼罩住,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此刻,高高的观象台上,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眉头紧锁,双目微闭,双手不断在比画着什么,同时嘴中还一阵阵小声的念念有词,间或出现什么“紫薇”“明暗”“变天”之类的敏感词语,让人不解其惑。
“黄大人,怎么样?可曾算出来了吗?”老人身旁,站着一名衣裳华丽的尊贵人物,看上去五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穿一席锦袍,外面还罩上一件披风,可知此人的身份十分高贵。
中年人看见老人自从之前观察天象之后就一直默默有词,心中虽然焦虑却又不敢随意打扰,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意粉分流逝,心中的焦虑之情却是越来越严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相问。
听到中年贵人的问话,那名老者似是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一般,他缓缓地开口说道:“老夫夜观天象,今日本是十五初过,应是天朗气清,月明星亮才是,然而天空却始终为一层乌云所笼罩,北斗七星虽然明亮闪烁,然而其主星紫微星却忽明忽暗,时而暗淡无光,时而明亮异常,恐怕……”
灰衣老人的话语仅仅说到一半,却在说出恐怕二字之后便生生被打住了,显然,后面的话才是他要说的重点,但是也许担心祸从口出,这话,却是生生给烟在了自己的喉咙之中。
中年贵人正听到一半,这个时侯如何能够不焦虑,他异常激动地说道:“黄大人,不必顾虑,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此刻观象台上只有你我二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对不会有第三者知晓你我谈话内容。”
灰衣老人深深看了中年男子一眼,而后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说道:“杨大人,北斗七星气势大盛而中宫紫微星忽明忽暗,下官斗胆推测,恐怕……”
中年男子心中一紧,语气急促的说道:“恐怕什么?”
“恐怕……恐怕宫中那位贵人,怕是不行了。”
说出这句话之后,会议老人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软弱无力的靠在了墙台边。
高高的观象台上,突然吹起一阵冷风,这里是大明王朝的皇家天象台,地势本就极高,如此夜晚正是凉气的时候,此刻突然一阵冷风,真是冷到骨子里去了,不知道是风太凉还是会议老者的话太过于耸人听闻,中年男子听完之后,顿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似乎是这个推断太过于耸人听闻,中年男子乍听之下有点不敢置信,他再一次的确认问道:“黄大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灰衣老人依靠着观象台的城墙,风一吹,将他的发丝吹的凌乱,老人说道:“杨大人,老夫一生观察天象,为我天朝服务数十年,这点眼力老夫自信还是有的,至于信与不信,那可全在于杨大人了。”
灰衣老人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继续推断他的星象去了,不再开口说一句话。中年男人深深看了灰衣老者一眼,却是眉头紧锁,显然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灰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王朝钦天监正黄定坤,他于神宗万历二十三年入仕,担任钦天监正,中间走过光宗泰昌皇帝,直到今天的天启七年,整整三十多年,三朝老臣,一直奋斗在大明王朝最神秘的天象领域,而他所推演出来的预言往往惊人的准确,被称为是当今天下预言第一人,纵然是唐朝的李淳风、袁天罡再世,遇见此人只怕也要退避三舍,惭愧不如。
而中年富贵男子的身份更是高贵,他乃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内阁首辅、太傅杨宗秋,此刻宫中的天启皇帝病危,身为天启朝第一重臣,杨宗秋此刻不在宫中候着,却在观星台和钦天监正一起研究天象,这其中的内涵,真是令人寻味。
良久之后,杨宗秋像是在征询黄定坤的意见一般,说道:“黄大人,依你之见,接下来本官该如何?此刻宫中城门紧闭,你我是进不去的,宫中情况除了阉党,你我一概不详,一旦皇帝大行而去,那么阉党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到时候这皇位……”
黄定坤突然打断杨宗秋的话,说道:“现在大人不是已经比阉党还早知道了吗,该怎么做,大人尽管去做,下官就不插手了,下官还有事情,这就告辞了。杨大人请自便。”
天启皇帝即位以来,对于朝政不感兴趣,相反却钟情于木匠活,埋头在**专心致志的研究它的宫殿,虽然说天启皇帝的收益绝伦,他所制造出来的工艺品就算是民间的大家也不一定能够比得过,但是身为一朝皇帝,却将自己的本务丢在一旁,不理朝政,这本就是大大的不该。
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天启皇帝给天下带来的最严重的后果乃是他不理朝政,却将国事一并托与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太监魏进忠,司礼监掌握着奏章的批复,而东厂则是臭名昭著的黑暗特务组织,魏进忠两者兼得,又加上皇帝信任,如若他为人身正也还罢了,却偏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权奸。
魏进忠上台以来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不断制造冤假错案,朝政日益糜烂,好在有杨宗秋这样的帝师身处内阁中枢,深得天启皇帝信任,任凭魏进忠怎么进献谗言,天启皇帝却始终如一的信任自己的老师,才没有让这个王朝提前结束。
但是纵然如此,天下的局势却也是日益凌乱,辽东女真已经形成气候,大明王朝关外千里沃土已经沦入女真贼子手中,眼下山海关外除了一座孤零零的锦州城,已无寸土属于大明王朝,可怜大明王朝自太祖皇帝统治辽东以来两百五十余年祖宗基业就这样在天启皇帝的嬉闹中丢弃的一干二净。
怎奈虽然自己也深得皇帝信任,但是杨宗秋说到底终究还是外臣,而魏进忠却时刻陪伴在皇帝身边,其荣宠不可用常理推算,天启皇帝在朝七年,这天下也就在魏进忠的黑暗统治下混沌了七年,而如今皇帝果真要驾崩,那么这天下,又该何去何从?
天启皇帝一生嬉闹,虽然生有三子二女,却都是早早夭折,没有一人长大成人,而依照兄终弟及的传统观念来推选皇位人选,天启皇帝故去之后这皇位应该由皇帝的弟弟来继承。
先帝生有七子,其中有三子长大成人,长子朱由校就是现在的天启皇帝,五子信王朱由检,六子贤王朱由栩,如今信王刚满十六,刚好长大成人;而贤王却年仅十四,尚未成年,推选皇位继承人,自然应该是选年长的,这皇位,自然应该是由信王来继承。
但问题是现在信王并不在京城,而是远在自己的封地信阳,如果自己准备迎立信王,就必须早作准备,否则时机过去,可就来不及了。
但是这般做法却是必须建立在一个大前提之下,那就是宫中自己的那位学生真的如钦天监正黄定坤所预言的那般即将故去,如此,那么杨宗秋就是从龙大臣,未来的地位可就雷打不动,对于推倒阉党,也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否则的话,杨宗秋这般所谓那便与造反无异,如若被皇帝知道,纵然是天启皇帝再信任杨宗秋,也万万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旦杨宗秋垮台,那么这个天下,可就真的是阉党的天下了。
黄定坤乃是天下有名的当今天下预言第一人,虽然自己一辈子都不相信算术之言,但是这一次,却由不得他不信了,也罢,成败在此一举。
想到这里,杨宗秋匆忙离开观象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轿子,低声吩咐道:“快,回府,另外给李大人和陈大人去信,让他们马上到杨府,本官有要事相商。”
杨宗秋这边在知道消息之后马上毫无犹豫的进行准备,他固然忙碌了,此刻另一个人却是比他还要心焦忙碌,那就是天启皇帝最信任的太监,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提督太监魏进忠,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刚刚传来,魏进忠就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他知道,事情要坏了。
说起来魏进忠之所以能够有今天的权势,那都要得益于两个人的信任和帮助,一个是天启皇帝的乳母客氏,如果没有她的举荐和安排,魏进忠也不可能走进天启皇帝的视野,从而成为他最为信任的太监;另一个,自然就是大周皇朝的天子,天启皇帝。
魏进忠自然明白,自己全部的权利都来源于皇位上那个不理政事的皇帝,但是眼下皇帝已经驾崩,他的权力来源已经消失,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公公,马上封锁皇帝驾崩的消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皇帝陛下已经驾崩的消息,尤其是不能给让东林党知道。”魏进忠方寸大乱的时候,他的谋士方知涯却异常冷静。
方知涯其实也就是一个三流书生,正常的开科取士又考不上名次,宦门无路,好在魏进忠不计出身,视他为智囊,他自然也是知恩图报,格外卖力的为魏进忠出谋划策,天启朝的数起冤案就都出自这个看上去有些消瘦阴沉的书生的手中。
“先生,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陛下驾崩,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罩着我们了,东林党一定会乘机攻击我们,先生,您可一定要想个法子出来呀。”对于方知涯,魏进忠倒是敬重的很,没办法,虽然魏公公权势滔天,却大字不识几个,那些文官都围绕在杨宗秋身边形成一股政治势力庞大的东林党,对于太监出身的魏进忠自然是不屑于顾。
而魏进忠能够信任的人实在有限,方知涯是个读书人,却呕心沥血的为自己出谋划策,他如果不在面子上稍微表示表示,那可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助手了。
“公公切莫焦虑,还请公公冷静,眼下皇帝陛下既然已经驾崩,那么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就是皇位人选问题了。公公以为,这皇位当由谁来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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