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阮馨有了不少体力,心情也是格外的舒畅,原来算计别人是这样的畅快。
其实这也不能算作算计,顶多是个以牙还牙,谁让那黑心老板这么坑她来着。不过看着怀里的这些包子,阮馨还是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啊?
不过阮馨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换成包子可比将钱要回来安全多了。人都有一种潜在的心理,钱这种东西一旦进了口袋,想要再拿出来可就困难了,而换成实物,这种心理的落差就会小很多。况且在这山野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们两个男人若是真起了什么歹意,过会儿追上来,反倒是落个自己吃亏。这样换成包子,他没亏阮馨也没赚,不过是落个平手。
而且还给他出了个挺磨叽的算术题,估计够他算个一两天的了。
不过还是不能松懈,既然有了体力,还是得加紧赶路。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小心点没有坏处。
走了一段路,阮馨看着毫无尽头可言的官道,心里又是一阵悲凉闪过。
坐到路边歇歇脚,阮馨突然想到包袱里的钱,所以往树林里面走了走,将剩下的铜板都取了出来。阮馨想了下,只在包袱随手的地方留了10文,将剩下的460文钱一个叠着一个铺在了手帕子上卷起来。
看看身上毫无口袋,想了想,将手帕绑在了亵裤的腰带上。钱这种东西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好,万一包袱被抢了,身上还有活命的钱。
整理好之后,阮馨重新走回官道。左右扫了眼,没有发现追兵之类的人,心里莫名的揪了一下,不知道刘姒儿的娘和志阳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现在为止,不知是自己脚程快还是真的没人追,反正一个村里的人都没有看见。这件事果真就这样过去了?还是志阳他们又用了什么法子瞒住了村里的人?阮馨想到这里有些惴惴不安,想到刘姒儿的娘眼泪婆娑的脸庞,还有志阳看着刘姒儿时的深情……阮馨呼口气,也许是又累了的缘故,心情又沮丧下来。
阮馨继续前行,速度就慢了许多。
没过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阮馨转了下眼珠,转身走进了树林里。
不多时,两匹高头大马奔了过来,阮馨行走在树林里,躲过层层的树干隐约瞥到了一抹蓝色,遂往官道上走近了几步,只看到两个背影,阮馨眯着眼睛,果然是刚才的苏公子。
旁边的应该就是他刚才所提的小厮了,不知道两人又回来是要干什么。
阮馨没空理会他们,刚要走,却突然疑惑起来。
他们应该是从后面追上来啊,怎么从前面回来了,他们是什么时候越过去的啊?而且这官道应该只此一条,他们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前面去了?
阮馨琢磨了半天没有弄明白,总觉得心里惶惶,所以又开始加快脚程。
可是没过了多久,那声马蹄声渐渐的逼近了,这次,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阮馨虽然心里忐忑,不过脚步仍然是不快不慢的,没有半点的慌张,也没有急迫或是想逃走。哽了下喉咙,那声音就在身后停了下来,马上的人也利落的下了马。
“姑娘……姑娘……”
的的确确是苏公子的声音,平稳的声线里带着一点点的气喘,见阮馨没有回头,便又喊了第二遍。在驿站时听到苏公子真正的声音,阮馨便知他提出结账时硬朗高亢的声音是故意喊给她听的,所以才稍稍的利用了一些驿站老板对他的畏惧。不过事情已过,他没有必要再纠缠了,如今又来找她干什么?
而且,他从前面急匆匆的跑过去了,现在又追回来,到底是要干嘛?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阮馨呼了口气,决定还是面对的好,所以停住脚转过了身。
瘦高的身材,几乎高出了阮馨一个头,阮馨看着他,若无其事的问道:“有事吗?”
苏公子见她转过来了随即一愣,接着便溢出了笑容,这下却让阮馨慌了神。那笑容亲切而且随和,不是淡然一笑那样的漫不经心,也不是喜极而泣那样的大悲大喜,只是平常的,像是见了熟识的朋友,嘴角边漾起的清澈笑容。
“姑娘还真是神出鬼没啊,刚刚我们骑马过去倒是没有看见姑娘。”
阮馨下意识的扫了眼身后的大马以及牵着两匹马的小厮,莞尔一笑,“是吗?我也没有看见公子啊,可能是我们走差了吧。”停了停看他的反应,笑容还在,眼睛也明亮,看不出丝毫的恶意,阮馨心中的紧张缓缓放下一些。
“姑娘是要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同行,”苏公子拱手笑道,礼貌谦和,但是看阮馨没有半点反应,随即笑道,“在下苏弘文,此去长安,不知可与姑娘顺路?”
阮馨看着豁达的官道,心中犹豫不决。虽说在驿站有过短暂接触,但贸贸然和一个陌生人同行,阮馨还实在有些不放心。
“我不到长安的,只需再走个把时辰就能看见我舅舅家,公子此去长安,还是快些赶路吧,争取天黑前能够赶到。”阮馨颔首笑道,将肩上的包袱又重新提了提,做出要走的趋势。
苏弘文笑而不语,垂下头呼了口气。
虽然知道被拒绝是十有八九的,但是亲耳听到果真还是心里难受的。这个姑娘看上去不过15、6岁的年纪,抛开她孤身一人上路的猜疑,单单是在驿站里的一番表现就让人刮目相看,那份沉稳和心计绝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所有。他只是借故提醒了一下她,但事后就有些后悔,生怕这姑娘因大闹而吃亏,却没想到,她竟然是有条不紊,按部就班的将驿站老板给算计了,实在令人佩服。
从她的这番表现来看,想要邀她一起上路怕是奢望了。再纠缠下去怕也只会让姑娘更加厌烦,还是放手离开吧。
不知怎的,阮馨觉得胸口钝了一下,见到苏弘文失望的表情,为何心里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呢?
阮馨笑笑,收拾好情绪,然后站到了一边。苏弘文和小厮都上了马,阮馨说了“路上小心”然后又往后退了两步。苏弘文临行前也是嘱咐了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扬鞭而去。看着他们离去时的身影,阮馨耸耸肩膀,看着正当中的日头,只盼着快些到长安。
随后又走了几个钟头,阮馨的腿像是被灌了铅,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一步一步在往前挪。况且走了这么久,连个小溪之类的都没有看见,阮馨早已是口干舌燥了。
官道两边的树林渐渐稀少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山埂。有半人多高的麦穗和玉米秆,也有一些分不清是什么,却绿绿一片的庄稼,让人豁然开朗,心情也好了不少。阮馨踮脚望了望,发现远处有一处农舍,现在正值傍晚,太阳懒懒垂在西边,那房舍的烟囱里也冒着袅袅余烟。
重新扫视一下全身,阮馨整了整头发,燃起斗志,向着那家农舍走去。
道路两旁都是庄稼的话,应该就是离长安不远了。这里恐怕就是某些王公贵族名下的田产之类的吧,现在天色不早,若是能够在那件农舍里借宿一宿,就是阮馨的福气了。不过到底那里是福是祸,她还得提防个心眼。
有了近在咫尺的目标阮馨不免走得快了,站在农舍跟前围的篱笆院子外,阮馨隔着束裙摸了摸腰间那包铜钱,然后将一包包子放进了包袱里,另外一包提在手里,轻声唤了一句:“请问有人在吗?”
先是没有人回应,阮馨看着这三间并排的砖房,不自觉哽了下喉咙。
阮馨又喊了一句,发现正屋的窗子好像动了一下,随即便从木门里走出来一个年近30的妇人,粗布短褂长裙,发髻上围着一块头巾,满脸笑意的迎了过来,“姑娘有何事?”
微微颔首倾了下身子,阮馨看着面善的妇人,说明了来意,“如果方便的话,不知能否留宿一晚,天一亮就走,绝不打扰。”
妇人挑了下眉毛,上下打量了一遍阮馨,然后打开了篱笆的小门,将阮馨拉了进来。
院子里养着鸡鸭,阮馨踏进来,几只昂首阔步的母鸡就溜达到一边去了。妇人就笑道:“我家地方小,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我们不过是给主家看庄子的,仗着主家几位爷都是好心的主儿,我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阮馨陪着笑了笑,不知妇人说这番话是有何意,不过只要能够让她留宿一晚,喝口热茶睡个安稳觉,其他都是次要的。
“嗯,这是我在来时驿站里买的包子,虽然已经凉了,但是味道还可,大姐不嫌弃就拿去吃吧,也算是我不白住。”阮馨笑着,将手里的一包包子塞在了妇人手里。
妇人脸上随即一霁,手顺势捏了捏油包,刚要道谢,却脸色一变,又将包子塞回了阮馨怀里,面露尴尬之色,“姑娘客气了,这些东西还是留着姑娘路上吃吧,我们地方不大,姑娘也不必这么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阮馨瞧她一脸可惜的表情,知道她还惦记着这些包子,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翻了脸。不过既然要寄人篱下,多少表示点什么还是应该的,这样住着也踏实。
于是又将包子塞回了妇人手里,“大姐也跟我客气了,我借住您家,难免打扰,咱们一起吃几个包子还是应当的。就是还要麻烦大姐去热热才好。”
“不麻烦不麻烦,”妇人挥挥手,抿着嘴角不住的乐,“我们当家的姓尤,你叫我尤嫂子就行。”然后拉着阮馨进了正屋。
可是一踏进屋,阮馨的脸瞬时就黑了下来。
眼前倚坐在大炕上堆着招牌式浓浓笑意的,除了苏弘文,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