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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次亡命

叶放知道眼前这个华服青年是谁了,正是崔家大公子,崔雪妍和崔并同父异母的大哥崔丰,只是没想到崔大少有如此好的身手,以前他在崔府并未见过大公子,只听周奉跟他描述大公子怎么了得,他还不信,今天看到了,才当得真。这时,叶放脱离冯侯的掌握已经闪回崔并这边了,他还真怕冯侯又突然来抓住他,下意识就站到了崔并身后,心想那老东西总部可能隔个人还抓住自己吧,也不可能对崔少爷动手。

崔丰并不理会冯侯出言相讽,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崔家的人不会让你们带走的,至于这件事谁对谁错,最后该如何,家父肯定会对你们冯家有个交代,今天要么就此作罢,要是动起手来,我不怕你冯侯,而且你看看下面,谁的人多。”刚说完,就有个人骂骂咧咧地冲了上来,几个冯家的打手被这人两三下就撂倒在地,不是别人,正是叶放的好兄弟周奉。

叶放看到周奉,大喜喊道:“周大哥!”

“哈,叶子,谁欺负你,让我替你教训!”周奉来到叶放身边,怒目横扫冯侯等一干人。

崔丰竟没有介意周奉如此放肆,只是笑着说:“小奉,不要对冯大管家这么无礼,怎么人家也是长辈,面子是要给的。”

冯侯心里确实有些冒火了,不过表面上仍那副阴沉脸色:“你们崔家不要欺人太甚,我家少爷被那个姓叶的小子所伤,是在场诸人都亲眼所见,抵赖不得。既然崔公子你今日执意要带走这个人,那好,但这笔帐迟早要找崔家讨还,这个姓叶的小子,也迟早要交出来。”说完,就领着冯家和陈勤那帮人下楼而去。

“大哥!”崔并走到崔丰面前,刚要说话,就被崔丰阻住,只见大公子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说了句:“先回去。”就带头走了。

崔并等人也只好跟着离去,这场风波,还没完结,而是才开始呢。

崔府大堂,崔家上下管事的人都在,正中高坐那个,就是崔家这一代的家主,崔浩崔正阳。此刻崔浩一脸凝重地坐在那,已经听完崔丰以及当事的崔雪妍和崔并向他详细报告今日发生的那件事。过了很久,崔浩才开口说话:“刚才冯家的人来过,那冯家二公子,已经是个废人了,他们要求我们崔家给个说法,一定要我们交出行凶之人。”

崔丰试探地望向父亲:“这件事是那冯二少作恶在先,要不是叶放出手,妍妹岂不要遭那厮轻薄?双方动手,有所损伤也难免,虽然这次冯家二少伤的是重了一点,但我们也不能把人交给冯家吧,不然以后崔家的人见到主子受辱都不敢出手了。再说这叶放,才十二岁,小孩子家,下手没轻重可以理解,换成冯家少爷,恐怕更为凶狠。”

崔浩听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是面有难色:“这回不像上次,冯家是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弄不好,最后不可收拾。”

叶放这时默默站在崔并身边,听到大公子竟然为他说话,心中实是感激,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站出来大声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崔家没关系,我就是看不过那鸟人恃强凌弱,老爷你要交我出去,叶放毫无怨言,也不会给崔家添麻烦的。”

众人不想这小叶放如此有气节,都被他说的一愣,崔丰正要呵斥,崔浩抬手阻止了他,颇为有趣地看着叶放,露出欣赏的神色,爽朗笑道:“好小子,你真不怕我将你交给冯家么,那可不是一条活路,冯家的手段,定会将你折磨致死。”

叶放怎么会不害怕呢,不过并不会因为害怕就退缩,从他亲眼看着父母惨死面前的时候,就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了,他坚定地点头:“我知道,我也怕死,就算我不想去,你们就会不交我出去么?何必到那时候,不如自己站出来。”

崔浩再一次动容,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于一个十二岁孩童之口,低头陷入了沉思。

崔雪妍望着视死如归般的叶放,心中荡起涟漪,叶放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她顾不得矜持,向父亲求情道:“爹爹,叶子都是为了我,才惹下这祸事,我们崔家怎么也不能让他落入那帮人手中,不然他小小年纪,怎么经的起那些非人的折磨,求爹救救叶子吧。”

崔丰惊异于这个平时都对人淡漠的妹妹竟然为叶放如此低声求情,他也有心帮叶放一把,主要还是因为周奉,他看重周奉是个可塑之才,答应他帮助叶放。心中有所定计的他又向父亲进言:“爹,我看只有这样了,咱们把叶放交给官府,国有国法,叶放是个伤人之罪,最多是牢狱之灾,您去找刺史大人为他说情,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到时就弄个服劳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崔浩对儿子的这番话深以为然,见叶放也无异议,便这样决定了,明日就送叶放去襄阳县衙,主动认罪归案。

崔园,叶放独自一人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发呆,内心却乱如麻。明天开始,或许自己又要遭受煎熬,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紧张,惶恐,所有未知的,都让他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感到焦躁和畏惧。倒霉?这人生确实够倒霉的,什么坏事都会轮到自己头上,这年纪,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还在父母的溺爱之下吧。这几年过来,其实好累,一个孩子承受不了的累,表面上还能装作那么不在乎,做一个开朗乐观的人。叶放觉得自己应该快点长大,成了大人,或许就能够承受这么多了吧,他找到了这个理由,人越大,就能承受的越多。脚步声响起,叶放闻到一阵特有的少女幽香,猜到来的人是谁。

崔雪妍来到叶放身旁,蹲下身来,望进叶放清澈的眼睛深处去,似乎看到了叶放内心的悲伤,虽然不知道他真正悲伤的是什么,但能够体会到那非常痛苦,而且只能一个人承受。不知怎的,崔雪妍心里一酸,就流下泪来,滴落在叶放的脸庞。

叶放伸手轻轻帮崔雪妍抹了抹眼泪,露出一个笑容,柔声说道:“傻丫头,哭什么呢,不怕哭花了脸,那就不漂亮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崔雪妍羞怯地转过头去,嘴硬道:“谁说我为你哭了,哼,自作多情的小孩。我的脸花了么?”她还真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没呢,就算你哭花了脸,也一样是小美女。”叶放站了起来,笑嘻嘻地望着崔雪妍惹人怜爱的俏脸,上面还带着泪痕呢,想不到她会为自己落泪。

“你就是嘴上占便宜,对我说如此轻薄的话,不理你了。”崔雪妍粉脸绯红,那娇羞的小女儿神态,让叶放看的痴了。

叶放一时冲动,竟然伸手握住崔雪妍的一对柔荑:“雪妍,谢谢你维护我,关心我,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报答你,但我发誓,等我以后长大了,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任何伤害。”

“啊?!”崔雪妍吓了一大跳,不想叶放会拉着她手,还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羞得耳根都红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吓得挣脱了叶放的手。

叶放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头脑发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话说出口随即有点后悔,怕惊了崔雪妍以后再也不理他,见她挣开自己,心里更是黯然,又想到了明日自己连生死都不能把握,不禁极为沮丧。

良久,崔雪妍却并没有生气,也没说什么,就那样两个人沉默了。

“对不起,”叶放叹了一口气,“我说胡话了,其实我是害怕明天,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恩,还有小少爷。”

崔雪妍没有回他的话,反而躺在了叶放的身旁,望着漫天繁星。

叶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只好就那样望着星空。

崔雪妍开口了,声音非常温柔:“你看,晚上的天空好美。”

“嗯,是很美。”叶放不晓得她想说什么,只好附和着。

崔雪妍笑了笑,坐起身来,看着叶放,有点娇羞的样子:“你说了要保护我一辈子哦,可不能反悔!”

叶放心中异样的情感开始升华,看着眼前那张天赐的美丽脸庞,还有眼神中流露出的感情,这就是美好初恋的滋味?十二岁的叶放心底里从此刻下了这样一个人,一个名字,一份情感,伴随他一生,永远无法被谁真正地取代.

襄阳城大牢里,叶放被关在一间囚室,手脚都上了镣铐。那日,崔家将它交给了襄阳县衙,并将事情真实的经过告知了荆州刺史,请他出面调停崔冯两家的这场风波。刺史便责令襄阳县令审理此案,最后归咎成双方打架互殴,造成一方受重伤,伤人之罪确凿,因伤人较重,判了叶放入狱五年。冯家对此虽有不甘,但也不能公然和朝廷法纪做抗,只能在心里怨恨崔家,弄出这样的逃脱之法。之后,崔家更是走通关系,以叶放年纪尚幼为名,让其去樊城服劳役代作服刑。冯家更是对此大动肝火,暗地里开始想办法对付。

叶放明日就要去樊城帮助修补城墙,这些工作当朝一般都是由牢里的犯人和招募的民工一起做,不同的是民工有工钱领能够回家,犯人只有口饭吃,不过相比牢房里的生活,算的上不错了,不用戴着镣铐。

被关着的这段时间,只有崔丰和周奉前来看望过他,并交待了他一些事情。至于崔雪妍,那晚之后,叶放就再也没有得见,崔并倒是第二日还给他送了行。

大牢里关的囚犯,有杀人的,有强盗,有盗窃的,竟然还有个采花贼,就关在叶放隔壁的囚室,这几日天天对叶放灌输一些极其不堪的思想,大概是看叶放小小年纪是个可造之才。叶放倒还真跟此人聊的有兴致,虽然对他的行为不敢苟同甚为鄙视,不过在牢房有个人说话解闷也是不错,何况说的都是些叶放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好奇心使然。

终于去了樊城,叶放跟着管事的,每天也就干些搬运之类的活,再做点杂事,众人看他小,也不多为难他,所以叶放也乐得轻松。

这一日,有一批石料是从江夏送过来的,叶放也要跟着大家去汉水边把东西运到工地这边来,因此来到了樊城码头。这负责押运的船只果然是崔家的商船,更让叶放惊喜的是,崔家派来负责此事的竟是周奉,兄弟相见,当然分外高兴,周奉贿赂了一番管囚犯的那小官,加上崔家的名望,叶放有机会独自在崔家船上待一会。

船舱内,周奉当然摆出好吃的招待叶放,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有些感伤,这小小年纪的,遭遇这么多不幸,可怜了这兄弟。

叶放吃饱了,才有说话的闲工夫,看着周奉现在的装束,摆出一副巴结模样道:“周大哥,你行啊,这么快就在崔家出头啦,你看,今天这么一大队的船,都由你管,威风啊。”

周奉不禁莞尔道:“你小子,哪学的这般没正经。我能在崔家这么快就出头,那其实是大公子的赏识,要没有他,谁会看得起我呢。”

叶放对崔大公子是心存感激的,但也很好奇这个人,因而问道:“对了,那大公子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功夫?那天连那个貌似很厉害冯侯都好像怕大公子呢。”

周奉一听便来劲了,说道:“叶子你不知道,大公子的师父可是荆州第一剑客骆无双,那可是天下闻名的剑术大师,武功超卓,你看能教出大公子这样年轻有为的徒弟来,就知道那人有多厉害了吧。至于那个冯侯,听说前一次崔、冯两家结下仇怨时,就跟大公子比试过,结果输给了大公子,这回当然不敢再出手啦。”

叶放“哦”了一声,突然开始对武功感兴趣了,想要是什么时候自己也有那么厉害就好了,哪还会再怕有人欺负,也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想到这,他就想起父母惨死的情景,心中又不禁黯然。

“想什么呢?”周奉拍了拍叶放,见他似惊醒状,感到奇怪,但也不多问。

时间不是很多,叶放必须随着队伍回工地上去了,周奉一直送他到了岸上,才离去。

叶放突然觉得腹中不适,可能刚才吃的太多了,于是提出要解手,管事的无奈就派了个看守的军士跟着他去,让他们尽快赶上队伍。

叶放来到汉水边一处树林里,找了个草丛,准备解手,又笑嘻嘻地对那个看守他的军士说:“赵大哥,麻烦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那我不好意思,出不来。”这些人平日里都混的熟了,那被唤作赵大哥的军士便笑骂一句,提醒他快点就转过了身去。叶放这才急急忙忙解开裤子,蹲下来方便。

完事了,叶放正走出草丛,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他一惊就喊,只发出“呜呜“的响声。那姓赵的军士听到奇怪的声音,转过身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就被一把飞刀插中脑袋,瘫软了下去,一命呜呼了。

叶放看的大惊失色,竟然死人了,那背后这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什么人会盯上自己?冯家,一个念头冒上来,叶放一身的冷汗。

这时,那人放开了叶放,但用极为冰冷的语气对他说:“你不用想着逃跑,因为你是跑不掉的,我只是告诉你,今天将会是你的死期,雇我的人让我用手段把你折磨够然后再杀你,不过我不屑于用那种麻烦的方式,所以我决定让你溺水而亡,那也够你痛苦的,你也不要抱有侥幸,我扔你进汉水之前会封了你的血脉,让你不能动弹。”说完,就出手如闪电,在叶放身上几大穴位点了点,叶放顿时倒了下去,身体再也没有知觉了。

叶放心中大骇,只见那个黑衣蒙面人又一把抓起自己,向汉水边走去,急得他想大叫,可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来。完了,这回真的是死定了,叶放心中无比悲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父母亲的样子,儿子要下来陪你们了,接着又想到崔雪妍,再见了,小美女。

“扑通”一声,叶放被丢进了急流的汉水之中,马上被卷进了浪涛,沉了下去。叶放身体没有知觉,眼耳口鼻江水灌入,一下就无法呼吸,呛入胸肺,难受至极,在加上心中恐惧,立马昏死了过去,任由江水将他冲往下游。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放再次睁开了眼,看到的是朗朗星空,一个激灵呛出好多水来,咽喉胸肺一阵难过的疼痛。我这是死了么?星星怎么这么大,到天上了?妈的,怎么死了还呛出水来,难道成水鬼了?死了之后还这么痛,四肢还酸麻无力?咦,我不是躺着么,有风,好冷啊,手指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叶放这才看清周围,他是躺在了江边的石子滩上,没死?啊,他撑着坐起身来,手指上结果是个螃蟹正夹着呢,见他动了,给他狠狠来了一下,还好现在叶放全身不怎么敏感,可能之前失去知觉太久现在刚好。

叶放放眼四周,发现根本没有人烟,是处荒凉之地,大概是汉水下游的某个地方,离樊城应该不会太远,不然他早就淹死在水里了。于是,叶放就顺着江往上游走去。

走了没多久,叶放突然停了下来,他想,回去了会怎么样呢,继续服那劳役?还是会被送回大牢?总之,都是没有自由的日子,而且,冯家知道自己没有死,一定还会再下杀手,那时就不像这回这么走运,没准直接一刀结果了。看来,只能逃亡去了,没有别的办法,可是,去哪呢?往南,要过江,那就往北走吧。

叶放心中决定逃亡,便不再往襄樊方向走,直接北上。这会,他一身破烂,身上的囚衣早就被水泡的不成样子了,没人认得出他是囚犯,一路上,就正好做个小乞丐。哈哈,老本行,想不到又得做要饭的了,叶放心里倒有些高兴。

不过,叶放不敢去城里要饭,一路上走的都是乡间小道,只是在路边的村庄里讨点吃的东西果腹。因为樊城之北不远就是新野县,叶放在那犯过案子,哪敢进城去啊,所以也只好绕着走了,有时候在山林里还能找到些果子吃。就是晚上睡觉有点麻烦,山野之中多有豺狼虎豹,不能露宿,只能走到有村庄的地方,才敢找个地方睡。

叶放心里不是没想过周奉、小蔓他们,要是他们以为自己死了,那不多伤心啊,但也没办法去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只好以后相见再作解释了。对了,雪妍,不知道她以为我死了之后会怎么想,会伤心难过吗?唉,这麻烦的事情还真不少,叶放想着头也痛。

这一路向北,叶放暂时将那些烦恼抛诸脑后,决心要靠自己再去走一条生路出来。想到这,他就似乎有了奋斗的动力,激起生存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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