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房梁上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见了走进人的声音。心里扑通不宁,月舟要安置的时候,就不信他还戴着那银色面具。无奈一片月色衣角闪过,月舟似乎又被敲门声引到了外堂门边。
“月公子,我家小姐为您烧好的沐浴水,让我给提来。”
小菀这丫头居然故作主张,还要冠冕堂皇地打着我的旗号!如果月舟沐浴的话……我费力地看着流落月光的那个窗口,似乎原路返回已经成为了不可实现的难事!
“提进去吧。”
“月公子您去哪?一会水凉了。”小菀边大摇大摆提着冒热气的桶子进来边假惺惺地笑着,“小姐已经睡下了。”
“我去看紫硕。”
待遇真是不一样,月舟居然让小菀提进去他的房,还破天荒地和别人解释。我呼出一口气,看着小菀来来回回地提水进来注满大桶,幸而小菀机灵说我睡了,不然又得挨打。我看着小菀又一次提水进来和我做着的鬼脸,她小声地说,“老大,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小菀把木桶直接推到了我趴着的木梁下。
闻到了蒸腾水雾里浓浓的药气,不知道这妮子放了什么药材进去,以前给我弄沐浴水时却没有如此勤快。我歪着嘴巴,缩在梁后,总不能一晚上都这么趴着吧。一切有你?没事给月舟打什么沐浴水,是让乙计划更加名副其实吗?
小菀见我瞪她立马伸出右手,做着我教给她ok的姿势,然后环视一圈竟匍匐爬进了月舟的床下。换我瞪大眼睛,原来这妮子打水是另有目的!我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脚无奈地叹息,早知道打水的人是我才对,小菀趴在床下能看到什么。
过了会便有扑簌地声音进来,门被轻轻地关上发出缺油的声响。
隐约着,锦丝梨木绣柳青花的屏风后那个朦胧的黑影脱下了外袍,轻轻地搭在了屏风上,然后是里衣和锦缎的裤子……
此时心犹如细细小小的绒毛挠心,只觉呼吸急促不安,心中紧张万分,闭着眼睛想,要不要睁开?看到了怎么办?要不,睁开一点点?我不知道小菀现在是什么情况,反正我现在是一手抱着木梁,一只手遮住眼帘,手指间露出了些许的缝隙。
烛火跳耀,月舟竟细细地在屏风外品起了茶。微香的味道不时飘入鼻息,怡然舒适。在我几乎支撑不住时,终于听见了月舟放下茶碗,轻轻朝屋内走来的声音。不知道水温如何,现在内室俨然已似人间仙境,水的热与夜的凉,雾气朦胧。
我只觉似有东西噎住了咽喉,屏息凝神,闭上眼睛,听见了有人踏进水桶,水花四溢发出动听的声响。
睁开眼帘,却是被眼前惊到了。朦胧的雾气中,月舟那赤裸的上身竟有道狰狞的疤痕由胸口绵延腰际,在他那干净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痕迹分明,触目惊心。一抹白色摇荡在清澈的桶中,那柄闪耀银白中偶有乌黑光泽的剑鞘正斜竖在桶中,鲜红的剑穗水中起伏摇摆散出一抹醒目的艳。
月舟这家伙居然连洗澡都要穿着裤子,带着他的宝贝佩剑!我不可思议地擦着眼睛,这一切是真的。不过,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失落。莫非,莫子西的身上也流淌了些许小色女的本性,俗话说便宜不占白不占,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头顶的银筷清脆落地,如缎的乌发倾泻如瀑,搭在木桶的外沿悠闲地在雾中时隐时现。我张着嘴巴,为什么面具还不摘下来?
月舟修长的手在平整的锁骨上滑过,颈上的红绳小坠被拨动着摇晃,水珠挂在身上闪烁着盈盈的光。
紧紧抱着因着湿气有些发滑的木梁,目光望去他的手已经沿着脸颊绕道了耳旁,轻轻地扣在了面具的边缘……我只觉胸口气闷的紧,心房在巨大地跳动起伏。蒸腾的热气沾湿了我的睫毛,氤氲着眼帘有些迷蒙,抱着圆木的手已经渐渐发麻发凉。
月舟轻轻地摘下了薄薄的面具,搁置在了木桶外的小几案上。然后又低头似乎开始享受这温暖的药浴。我只望着他的头心前那飘逸的散发湿贴在脸上,却只能看见眉心间鼻子的高挺,再无更多。
我艰难地一手抱住圆木,另一只手支撑着身子探出头去,想看见更多月舟的面容。
月舟轻咳了一下,吓得我险些掉了下去,我回身抱住圆木瑟瑟的发抖。竟似幻听般听到了月舟哼起来我每天都要暗暗咒他的旋律——《小白船》。
其实正确的歌词反反复复唱起来是这样的,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浆儿浆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而我因着从认识月舟起便饱受着冠冕堂皇的虐待,也爱及了这首与他似乎有点息息相关的歌谣,我特别坚持地认为月舟就是月亮上的小船的意思,而这首歌从头到尾正暗喻了月舟的一生,再嚣张的小白船也要飘向西天的。虽然所谓改编其实是把白兔模糊唱成了月舟,却也足够表达了我对他浓浓的用意了,尤其是最后一句我常反复唱着乐此不疲,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现在我亲耳听到月舟哼起来这旋律,并且对着对着最后一句的“飘呀飘呀,飘向西天”便不由好笑,不知道从何时他偷学了这歌谣,又有多少个夜里这样乐此不疲地哼着咒自己的歌享受着他的沐浴时光。
我忽然便笑出了声音,一向听觉甚敏的月舟没有抬头,只是顿了一顿,继续撩着水花,开始在水中擦拭他的剑鞘。那打湿的穗子贴在桶边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拖着道道水痕。
过了一会儿,月舟望向床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累么?”
心里一惊,收回脑袋。
我紧张地抱着木梁,一直不声不响的小菀原来早被发现了!心里竟也有些缺失团队精神地放心下来,庆幸地想着:幸而被发现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