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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长龙

当罗拉忙着逃避死神的追捕的时候,她不知道另一个人也一直挣扎在死亡的深渊里。

在那一场血腥的战争之后,翼族战士伤亡惨重,人们在悲痛之余,欢迎誓死捍卫圣殿的勇士们凯旋回家,当厉眼出现时,整个圣殿沸腾了,人们不知道除了热泪,除了高呼万岁,还能有什么方式来表达他们对厉眼的感激之情。

但是,他们似乎忘了另一个人,当他们在厉眼的身旁欢呼时,那个拥有洁白双翼的年轻人已经挣扎在了死亡的边缘。

天羽的全身都是伤口。当一只护卫兽鸟终于追上他,狠狠地啄中他的翅膀的时候,他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向下坠落。

即使没有啄中翅膀,天羽也已经不能再飞翔而起了,他流血过多,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勉强睁开眼,觉得群星在夜幕下旋转,渐渐连成一片。在一片摇晃的光亮中,许多黑影从上方纷纷掠过。那是兽鸟在撤退,厉眼成功了!屠杀结束了!但是他却被死亡扼住了咽喉!他挣扎着,忍着剧痛伸开双翅以减缓向下坠落的速度,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大海,一旦落入大海,绝没有生还的希望。

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个有着黑色双翅的黑影隐约从远处飞来,那是厉眼。天羽的心中一阵狂喜,他动了动十分干燥的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呼喊,但生的希望已经在他的心里升起:厉眼肯定能看见他在下落,他很快会拉住自己,将自己带回圣殿。天羽正模模糊糊地想着,却见厉眼在他的上方停了停,他黑色的翅膀如同一块乌云,隐藏在墨色的天空里,接着厉眼突然扭转身,一振翅,向圣殿方向飞去。

天羽遽然清醒过来。这时,他已经下落到云雾之中。

这是为什么?

痛楚和怒火在反复煎熬着天羽。他冒着生命危险为厉眼引开护卫兽鸟,没想到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厉眼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深渊。天羽愤怒地拍打翅膀,想要飞翔而起,但是更加巨大的疼痛从翅膀上传来,使他几乎失去了意识。

他贴着一座无名的山峰,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往下落,离海越来越近。

风猛烈地从天羽的耳边刮过,一丝求生的意识在他的身体里不断萦绕。他艰难地睁开眼,边上是狰狞万丈的悬崖,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大海。他紧咬牙关,忍着剧痛伸开翅膀,尽量保持自身的平衡,慢慢地靠近悬崖。

峭壁上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树,它们不在天羽可以抓到的范围内,即使能抓住,它们也无法挡住天羽下落的速度。这时天羽扭头向下看,黑色的大海异常寂静,但却让他无法呼吸,死神正在召唤天羽。

天羽已经来不及多想,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他紧紧握住铁晶剑,铁晶剑在夜晚闪着清冷的光芒。“全看你的了!”天羽在心中默想,他大喝一声,用尽所有的力气将铁晶剑扎向边上的石壁。只听“嗤”的一声,天羽陡然止住了落势。铁晶剑扎进了石壁,他被悬挂在了石壁上。

天羽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剧痛不已,他咬牙坚持,再向下看时,海中隐隐地涌起浪花,似乎有什么巨鱼刚刚游过。但是,铁晶剑扎得并不深,天羽感觉它在松动。焦急中,他四面观察,只见左下方,在靠近海的石壁上方有一处向里凹进,似乎是个洞穴。

天羽还在犹豫,但形势已迫使他不得不冒险了,铁晶剑开始承受不住天羽的重量,它慢慢地松动,紧接着天羽又陡然下落。

天羽抵抗剧痛,奋力展开双翅,斜向左向下落。

突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天羽心中狂喜,他猛一振翅膀,跌落到那一个巨大的洞穴里。

过了很久,天羽终于扶着洞壁站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到那恐怖的大海就在他的下方。大海在轻轻地晃动着,黑色的波浪偶尔飞溅上来,打湿天羽的身体。这洞穴离海太近,下面的大鱼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跳跃上来。洞穴里幽深黑暗,有隐隐的风从天羽的耳边吹过,说明它似乎通往山的另一边。地面上黏稠滑腻,有一股浓烈的腥臭味从里面传来。

天羽立时冷汗直流,他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栖息地了。他没想到自己会无意中来到这海中最大的动物的巢穴。

翼族称它们为长龙。没有多少人看见过这种动物,它们一般都独来独往,常常潜伏在海洋深处,只有在进食和睡眠时,才会浮出海面,来到相对安静的海岸和洞穴。它们生性凶残,身躯之庞大,这个星球上几乎没有其它动物可以与之相比。难以想象这种巨龙一旦发现有其它动物入侵它的巢穴,它地动山摇般的攻击会是怎样。

天羽慢慢靠近洞口,仔细观察下面的大海和洞的四周,看看有没有办法离开。最后他放弃了,洞口光滑无可依靠,出去是一条死路。

地面上如此黏稠,那是巨龙刚刚游过留下的体液,这表明它刚刚出去觅食,或者刚刚进入洞穴。天羽知道与其坐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向前走,赌一赌运气。于是他略一迟疑,就拄着铁晶剑慢慢向里面走。

洞中微微地吹着风。如果能走出这个洞,来到山的那一边,也许还能活着。天羽拄着铁晶剑,默默地想着。他已经非常虚弱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坚持着活下来,他本该早就葬身在鱼腹了。是对厉眼的愤怒吗?还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使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坚持着,支撑着活下去。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洞越走越深,腥气也越来越重。有一刻,天羽犹豫了,恐惧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里蔓延开来,天羽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过多的流血随时会使他眩晕过去,他不能停下来。

走了一阵后,天羽估计已来到了巨龙的栖息地了。他侧耳倾听,空气中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没有巨龙的呼吸声。它出去觅食了。

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天羽的心中放了下来,他踉跄地向前急走,靠着铁晶剑发出的隐隐的光芒,勉强看清前面的路。路越来越黏稠和潮湿,空中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臭味。天羽走过一个转弯,眼前豁然开阔了许多,一个无比巨大的水池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就是长龙的卧室了。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岩壁走,怕滑到水池里。一路上到处都是巨大的鱼骨头。

天羽艰难地走着,突然看见在前面烂泥里有些黑乎乎的东西拦住了他的去路。他走近细看,原来是三个巨龙蛋。巨龙蛋大约有近一米高,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让天羽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几个蛋说明巨龙不会游出附近的海域,它很快就会回来;喜的是传说中巨龙蛋的蛋清是治病的良药,能使人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壮。但如果偷吃了巨龙蛋,前方又没有出路,那么后果可想而知了。

短暂的犹豫后,天羽抱起一个最小的巨龙蛋向前走,他倒不是真想偷吃龙蛋,他只是想,有这个蛋,或许巨龙投鼠忌器,不敢对他怎么样。而且,天羽的心中还记挂着首领百角,百角的病也许用巨龙蛋清就能治好。但是巨龙蛋太沉了,而天羽又太虚弱了,他走不多远,就被地面一块石头绊倒,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上,巨龙蛋脱手而出,摔破在石壁上,混浊的蛋清立即流了出来。

事已至此,已经无路可退,天羽索性趴在地上,吮吸起巨龙蛋的蛋清来。蛋清异常滑腻腥臭,天羽刚喝了几口,就觉得全身发烫,再喝,五脏六腑都像是翻腾在火焰之中,天羽无法承受这熊熊大火般的炙烤,他冲向池边,大口大口地喝起水。

这时,他听到洞外传来了海浪拍打山崖发出的巨大的声响。

巨龙回来了。

天羽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地向前跑。前面是什么,未来会怎样,他已经顾不得了,他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以飞快的速度在流动着,巨龙蛋的蛋清在他的体内化成一股火流,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痛楚从全身上下各个方向传来。

跑了很远,天羽突然感觉到地面在震动,巨龙已经腾越而上,游入了洞中。天羽无暇再顾及体内的变化,他必须尽快离开。

路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天羽越跑越慢,他觉得自己的精力已快要耗尽了。前方仍然看不见一丝亮光,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的?这条路怎么没有尽头?天羽焦急地想,他慢慢地怀疑前面是一条死路。

路越来越潮湿,也越来越阴森冰冷,空气里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这味道天羽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它像游丝一样,慢慢地钻进天羽的身体,使天羽的身体又开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天羽不禁停下了踉跄的脚步,他本能地扬起铁晶剑,对准前方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黑暗中有什么?

突然,山体开始晃动起来,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裹挟着无比的愤怒从天羽的后面传来。巨龙已经发现了它破碎的蛋,它痛苦而愤怒地发出长啸,这声音如同飓风吹起巨浪滚滚不断地向天羽扑来,又像千百个惊雷在天羽耳边炸响,天羽还没有来得及掩住双耳,就痛苦地一头载在地上。

等到天羽醒来时,他闻到了一股呛人的腥臭味,他的耳朵里尽是嗡嗡的声音,这声音使他头痛欲裂。天羽挣扎着想爬起来,前面的奔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体能,他无力地拄着铁晶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在嗡嗡的声音里,传来了十分低沉粗重的呼吸声,天羽全身寒毛直立,他站着,不敢再有任何动作。这呼吸声越来越清晰。

天羽慢慢转过身,看见了无比庞大的长龙。

巨龙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森森的牙齿。和它庞大的头颅相比,它的眼睛显得异常小,但在黑暗中却发出耀眼的光芒,这威严而愤怒的光芒当头罩住了天羽。在如此庞大的巨龙面前,天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但是必死的想法反而使他不是十分害怕,他一边观察着巨龙,一边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但是他知道巨龙如果进攻,他根本来不及逃跑。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空气中只剩下巨龙恐怖的呼吸声。

天羽仔细地看着巨龙的眼神和动作,里面竟然有一种想要躲避的恐惧和意外逃生的喜悦。为什么?难道我的背后还有什么吗?天羽不由地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巨龙最终还是没有扑向天羽,它猛烈地吐着气,极不甘心地向后退去。在后退时它突然用尾巴愤怒地扫动洞壁,整个洞穴立刻剧烈地摇晃起来,天羽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巨龙离开后,天羽又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安使他有如芒刺在背。空气中有着莫名的诡异,远处隐隐地似乎有瀑布声传来。天羽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巨龙没有理由要放过一个闯入它洞穴并偷吃龙蛋的人。

黑暗、窒息和痛苦使天羽无法呼吸,在后面那怪异的味道使他如坠冰渊。他壮着胆子想要转身,突然有一只锋利的爪子穿透了他的翅骨,刺进了他的身体。

天羽立时晕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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