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逃离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当巨大的太阳快要落山时,山谷又重新寂静了下来。天羽提起剑,离开一头刚被他杀死的锉头兽,到瀑布边去洗净他满是鲜血的脸。
天羽几乎不敢望向水里的自己,他原本英俊白皙的面容已荡然不存,取而代之是一副狰狞的相貌:长而尖锐的牙,覆盖着坚硬鳞片的黑色皮肤,极为锋利的指甲,这些身体上的变化带给了天羽无尽的痛苦,他愤怒地举起石块砸向水里的自己。
天羽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短,他虽然极力地抵抗着,但是只要还在这里,他总有一天会完全变成一头嗜血的怪兽。更何况,他还是那只恶魔的玩物。这些天来,天羽内心的震惊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星球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它拥有在天羽看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力量可以任意驱使陆地上那些无比强大的猛兽来到这里,而它的目的似乎更多的不是为了自己猎杀,而是为了欣赏动物间的残杀。
而且更让天羽毛骨悚然的是,每当自己丧失意识时,那些巨兽总会被移动到那棵红果树下。等到天羽醒来,总发现它们的尸体变得干瘦无比。
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血也早一些吸干呢?天羽愤怒地想,他又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向瀑布。他已经受够了这种无止境地等待死亡的恐怖过程。
但天羽还没有绝望,他喝完水,跳跃到谷中最大的一块巨石旁。天羽的听力越来越敏锐,他已经能精准地辨听巨石移动的声音来自何处。就在他的眼前,这块巨大的石头后面应该有一个缺口通往繁茂的森林。那个凶残的恶魔就是通过移动这块巨石把一些陆地猛兽驱赶到这里。
巨石方方正正,像一座小山一样在中间高高地凸起。天羽用尽全力推了推,但巨石纹丝不动。天羽很快就放弃了,这几乎不是人力所能,要移动如此大的巨石,即使是一个力大无穷的巨人也无法做到。天羽趴在地上,绕着巨石查看,地面也是坚硬的石头,挖洞显然也不行。就这样徒劳地转着,推着,天羽渐渐绝望了。
夕阳还没有下山,山谷还没有变得黑暗,瀑布隆隆,激荡着空气,将山谷的每一处土地都慢慢浸湿,天羽握着剑,无力地靠着巨石,渐渐地把目光转向了那一汪湖水。
那里真的通向大海吗?天羽怔怔地想着,在迷迷糊糊中有一个异常大胆的念头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
“这里真的可以到达大海吗?”
天羽不禁“四肢”着地,跳跃向前,绕过锉头兽庞大的尸体,敏捷地来到湖水边。夕阳将它的余光反射到湖面上,湖面显得十分安静。见不到一丝波纹,却让人更加恐惧。
在一刹那间,天羽已经做出了他生命中最艰难的决定。
突然,天羽听到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对面悬崖凸起的石块上传来。这声音绵绵不绝,携带着无穷的力量,久久在山谷里回荡。天羽仰头一看,见到了那只让人匪夷所思的生物。
这动物全身黑色,双眼闪着灼灼耀眼的光芒。那光芒照射到天羽身上,让天羽觉得似乎有无数的蚂蚁正从自己的身上爬过。它的身躯高大粗壮,但加上由粗变细的尾巴却变得十分的修长。它的四肢看上去极富有弹性,一对巨大的爪子露在石块外,头上有一根长长地锋利的独角。
天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拼命地跳动着。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紧紧包裹住了他,让他四肢发软,几乎无法动弹。
它似乎已经洞察到了天羽的想法,想要阻止天羽。让它的猎物在它的地盘上逃走或自杀,似乎都是它不能容忍的。
就在一眨眼之间,那只生物突然消失了。天羽心中一闪念,断然投入湖中。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一只锋利的爪子已经划开了天羽的脚掌。但是天羽的动作还是快了一步,他带着伤痛,奋力向前游去。
在水中,天羽仍然听到它愤怒尖锐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前方是一片黑暗,越往前游,水就愈加冰冷。天羽抵抗着寒冷与窒息,拼命向前游。他手中的铁晶剑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浓重的黑暗包裹下,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没有崖壁的阻挡,这里果然通往大海。
过不多久,天羽感觉到有些异样:黑暗逐渐褪去,前方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亮光;各种各样的声音也纷纷从远处传来,有低微尖细的,也有浑厚低沉的;水流也不再平静如前,而是开始摇晃动荡起来。天羽知道前方就是入海口了,自己已经快游入进化最为神速、物种最为丰富、也最为恐怖凶残的大海了。
从来没有一个翼人在掉进大海后还能够活着回到天空。大海深处孕育了这个星球最大的一些动物,也孕育了数量众多的嗜血者。对于陆地上的动物来说,大海更像是个看不到尽头的陷阱。
但是现在,天羽已经没有了退路。在让人窒息麻木的水底,天羽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拼命地往前游,并期待着能够很快浮出海面,然后凭借锋利的指甲爬上悬崖,找到一块可以养伤的地方。
除此之外,天羽别无他法,在水底几乎任何一种食肉动物都可以轻易地将他撕碎,因为他十分敏捷的身手在水下已经变得非常笨拙。
这几乎是一条不归路了。但是前面有了微弱的光明,那是夕阳将它的光芒钻透了这片恐怖的海域,射进了天羽的眼睛。光亮给了天羽更多的动力,他奋力一游,从长长的山底洞穴一头扎进了浩瀚无边的海洋。
大海中到处都有暗流。天羽促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水流推出了很远。这暗流打碎了天羽原先的计划,将他推离了崖壁。天羽挣扎而出,接着拼命向上游去,他感觉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缺氧使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离海面已经越来越近,水也开始变得温暖。天羽的心跳速度不由加快,他如此渴望的阳光就在眼前了。
就在这时,天羽突然感觉自己的腰间一紧,有东西缠住了自己。天羽不假思索举剑便向下砍,但是铁晶剑在水中受到了阻力,变得笨拙缓慢,还没等它砍中对方,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天羽拖向深海。天羽慌忙向下看,只见自己的腰上缠绕着一根粗大的触须,这触须将他强拖向下,下面水波激荡,暗涛汹涌,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一条巨大的水生动物在游走,当天羽终于看清楚时,他不禁惊惧万分。
海水中有一条身上长有无数触须的怪鱼正在进食,它用两根更加粗大的触须死死地缠住另一条长得和它极为相似的怪鱼,然后将它送入自己的嘴边,开始慢慢咀嚼起它的猎物。鲜血顿时弥散开来,天羽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怪鱼咀嚼食物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它显然并不满足这到嘴的食物,在另外一边,它的其他触须也在贪婪地寻找着这片海域的其他猎物,以可以继续供它享用。
血腥味和咀嚼声深深地刺激到了天羽,他身上的魔性开始慢慢苏醒。天羽感到针扎般的痛苦,而体内的血液已经开始飞快地流动起来,他锋利的指甲也在疯狂地向外生长。
怪鱼很快就吃完了它的第一道晚餐。它一边游走,一边用触须将天羽送向嘴边。天羽双目赤红,他双手握剑,用力刺向缠住他的触须。疼痛使怪鱼十分惊讶,它张开了两只贪婪而巨大的眼睛,紧接着又调动其他两根触须缠向天羽,直到天羽已经无法动弹,怪鱼才满意地将天羽拖近自己的大嘴,然后露出一排整齐锋利的牙齿,向天羽咬去。
天羽愤怒地挣扎,他魔性大发,双手手腕一振,用尽全力将铁晶剑弹向怪鱼的左眼。
这一弹用力极大,即使是在海水中,铁晶剑仍然势不可挡,加上距离又近,还没等怪鱼明白过来,铁晶剑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它的眼睛。
剧烈的疼痛使怪鱼放开了天羽,在水中痛苦地翻腾起来。
这时候,在模模糊糊中,天羽看见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海洋动物向这边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