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换了一身新衣，便要去给徐夫人他们拜年。一群丫鬟婆子赶紧拿着大毛衣裳还有手炉什么的紧紧跟上。
先去的自然是徐夫人的院子，苏琅给徐夫人磕了一个头，自然是不能说什么恶俗的恭喜发财之类的话的，只是说些什么福寿康泰什么的词。
徐夫人看着苏珏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袄子，看着非常喜庆，苏珏长得又很好，如同神仙座下的童子一般，心里便非常欢喜，搂着苏珏叫着“心肝”之类的话，又塞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掂量着足有近二十两的分量，实在是很不轻了。
苏琅他们夫妻两个也都很大方，红包给得分量也足，除了一包金银锞子之外，苏琅还给了一盒上等的笔墨。
秦如烟看着苏珏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
徐子安倒是给了苏珏一块田黄的玉印，上面刻着三个古篆的小字——苏珏印，侧面又用细小的魏书写着：承平五年正月徐长卿赠。另外还送了苏珏几本书，都是珍品。
毕竟已经是不知道活了几辈子的人了，苏珏对于过年其实没有多少期待，好在他年纪还小，很多交际活动轮不到他去。苏琅却不一样，每日里要跟一大堆的故交朋友交流感情，免得长时间不在家，将原来的交情都变淡了。
家里也是每日里都有酒宴，即使苏珏不在，秦如烟作为当家主母，也要出面跟一堆贵妇人说说话。
等到初八，已经差不多到了苏琅和秦如烟夫妻两个回京城的时候了，苏珏发现，这两位都在暗中松了一口气。
徐夫人很是不舍，儿子才在家里待了没几天，甚至没时间跟她多吃几顿饭，这就要走了。
徐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看着也有了些老态，别的人家像她这样的，都已经是儿孙满堂，有的是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可是，徐夫人身边只有一个苏珏，哪怕苏珏每每刻意讨好，可是，他每天除了晨昏定省，一般情况下都在读书，并不能改变徐夫人膝下荒凉，晚景寂寞的事实。
秦如烟正在看着下人将各种行李装车，以免有什么落下了，因为徐夫人后来又额外添加了不少东西，她亲手给儿子做的几件衣裳，还有一些小的佩饰。另外，又有一些土仪，要带到长安去送人的，最后，比起回来的时候，竟然多装了两辆马车。
徐夫人将苏琅喊道内室里，看着苏琅依旧单薄的身材，又握住了苏琅的手，不由眼圈一红，叹道：“大郎，真是苦了你啊！”
“劳母亲担忧，是儿子不肖！”苏琅也反手握住了徐夫人的手。
徐夫人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大郎，回了京城，看看能不能请到御医，给媳妇看看吧，你们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个好消息，我这心里头，着急啊！”
“是，母亲，儿子会注意的！”苏琅也有些无奈，这能不能生孩子，也不是他们小两口说了就能算的。
苏琅虽然不是喜欢放纵的人，但是跟秦如烟同房的频率算起来并不怎么低，不管是秦如烟还是他，各种补品或者是稀奇古怪的偏方都吃了不少，不过，却是没有半点消息。
秦如烟后来跑到长安城好几处有名的道观寺庙里头，光是香油钱都不知道洒了多少，哪怕那些和尚道士都在那里说什么佛祖天尊会保佑他们夫妻两个儿女双全什么的，可是，大概是佛祖天尊他们都太忙了，把他们的事情给忘了。
徐夫人看苏琅的神色，心里也明白了一些，心里虽然着急，不过还是安慰道：“大郎也莫要太过担心才是，横竖你们夫妻年纪也不大，再等两三年也使得！”
苏琅赶紧点头应是：“儿子谢过母亲体谅！”
徐夫人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好叹息道：“大郎，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也有限！却也知道，长安那地方，水深得很，不管怎么样，大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个儿，不要委屈了自己！”
苏琅赶紧点头：“还请母亲放心，儿子都这么大了，知道分寸！母亲在家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那就好！”徐夫人慈爱地拍拍儿子的手，“我在家里，什么都不缺，又有你叔公在，还能有什么呢！母亲年纪大了，别的不求，只求你们几个平平安安的。”
不管徐夫人是如何不舍，苏琅和秦如烟用过了朝食，还是启程了。
徐夫人站在门口，一直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拐过了街角，再也瞧不见了，才有些失落地回去了。
徐子安在一边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郎看着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就放心吧！”
徐夫人叹息道：“堂叔，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呢！大郎是我生的，他的心思，我不说能猜出十分，也能猜出七分。这孩子从小心思重，加上后来家里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呢！我怕这孩子，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啊！”
徐子安摇摇头：“你说他心思重，也是随了你！大郎都这么大的人了，他要扛起苏家，自然不会任性的，你啊，就是太喜欢操心了！还是要放宽心才好！”
“堂叔说的是！”徐夫人苦笑一声，“我也想放宽心啊，可是，这心里头，那么多事情，总是放不下啊！”
徐子安也拿自己这个侄女没办法了，不过，说实在的，苏家当初那场祸事，若是能放下，那才是不正常呢！他大体知道苏琅的意思，主导了那件事情的先皇已经去世了，作为受益者的当今他暂时也没办法，因此，他所有的火气都冲着当初那些助纣为虐落井下石的人了。
可是，那些人在朝堂上颇有根基，加上一般身后都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家族，就算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怕也是有办法转圜的，因此，苏琅想要报仇泄愤，实在是非常难。
他想到苏琅眼中深藏的阴翳，徐子安不由暗自叹息。看苏琅的样子，要是不能让当初那些人付出代价，他怕是永远心中不能得到安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