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唐都长安城,塞外的凉风吹跑了白天的酷暑,都城的子民们此时早已进入了梦境。浩瀚夜空中,散星点点,一轮半月也被大风吹到了西楼角上。
皇城的明皇宫内,此时却是灯火辉煌,不时的有快马打外面飞奔过来,“八百里加急”的叫喊声回响在皇城宫庭外的大道上。
长安城东南隅,大雁塔外墙边上有一条小巷,沿小巷直下,用不了多久,便见几户青砖红瓦的农舍散落巷边。再往里,却有一片竹林,透过残月射过的微光,依稀可见,竹林深处有一亮着灯光的小屋。
小屋内点一盏油灯,灯光如蚕,灯下坐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老的白发白须,面容清瘦,一副寿星模样;少的看年龄大概有十八九岁,浓眉大眼,鼻似悬胆,冷峻中倒透出几分稚气,几分俊俏。两个都是一身青衣,长发垂肩。
两人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张八卦图,一个竹筒,三个青钱,两本书。
老者抓起青钱,闭上眼念了几句谒词,然后握住青钱摇晃几下,冲桌面轻轻撒开,尔后睁开眼睛,看了看桌面上的青钱,复又抓回手中,如此连续数次。
青衣少年眼睛盯着老者握青钱的手,目光随着手的摇晃而移动,待老者第六次青钱落地之后,少年的面色显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嘴唇哆嗦了一下,不由惊叫道:“师父,这,这。。。。。。。”
老者双眼如鹰目一般盯着桌面上的青钱,沉吟片刻说道:“弘儿,你方才想说什么?”
叫弘儿的少年答道:“回师父,方才弘儿看师父所摇之卦,从卦相上看,此乃一凶卦,有血光之兆。”
老者赞许的点点头道:“不错,弘儿,你近来心法大有长进。此卦为刀兵卦,确有血光之兆,戈鋋剑戟从空雨,灾祸皆因后/宫起。这几日我通过多种方式演算,均是此果,怕是这场由后/宫引起的战乱,要祸及黎民百姓了。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弘儿忙问道:“那,师父,还有没有破解之法?”
老者捻须叹道:“唉,为师夜观天相,见乌云挡住龙星,东天又有一股煞气直冲长安而来,心定是那安禄山之贼来反,看来长安城必有一劫,此乃天意,为师也奈何不得!想这些年为师多次请求觐见皇上,奈何当朝宰相杨国忠百般阻挠,始终未得见之。
当初为师带你离开月瑶谷来到京城,在这竹林潜心修行,便是为能有一天面见皇上,为大唐避开这一祸端!竟始终未果,嗟夫!天意啊,天意!”
弘儿拍了拍脑门忽然说道:“师父,虽然我们不能阻挡这刀兵之祸,但我们可以提前通知城内的老百姓赶紧逃命啊!”
老者听了双眼露出笑容,点头道:“弘儿,这十八年来为师总算没有白疼你,你长大了!懂得为国为民的道理了。为师方才断出这副刀兵之卦时,便有此意,只是弘儿,这通知百姓之事,自有为师去做,你不必去了,为师另有事按排你去做。”
弘儿仰脸直面师父道:“师父,弘儿悉听您的吩咐!”
老者道:“你现在把这些东西装进包裹,带上干粮,速去西北大巫山寻找赤成子大师,告诉他为师我已准备血谏皇上,求皇上清涤**,浩荡阳气,以正龙脉,固我大唐江山,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尧舜乐园。”
弘儿依依不舍得哭泣道:“师父,徒儿怕您有危险,您还是带徒儿一起去吧!”
老者故意不悦道:“弘儿,怎么?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为师要你去找赤成子大师,这便是对师父最大的帮助。你记住,为师的事,自有赤成子大师从中运法相助,你只可在他那里专心修练,从此我宗法一脉全赖你传承,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自幼随为师生活了十八寒暑,这十八年来,为师也倾尽所学悉数传授与你,如今你已成人,若再随赤成子大师修练三年两载,必成大业!世间有阴阳二气,生为四象,阴阳互生互克,延生万物。我派乃隐阴纯阳之术,断阳宅观龙脉,微末间透视世事浮华。切记,切记!”
弘儿头一次离开师父单独一个人出远门,而且他听师父说这些话的意思,大有一去永不相见之意。当下便哭道:“师父!徒儿舍不得离开师父!徒儿不想走!”
老者喝道:“男儿大丈夫,怎可这般女子之风,莫哭!起来,收拾包裹,速去大巫山,为师现要马上通知城内百姓,逃离战火杀戮!”
弘儿无奈,哭着叫着扑通跪在地上,连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背起包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竹林。
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弘儿已走出长安城西北百余里,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长安城,隐约似乎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心想不知师父此时怎么样了,是不是已带领着城内百姓逃出了城外。
正想着,忽见城内浓烟滚滚,火光正冲云霄,东南角的天空又出现一片红云,映着火光,忽然射出万道光茫,尔后化成一股白云,随城内的浓烟飘向远方。
弘儿没有他师父黄英的道行深,并未看出这是什么异象,只当自己的师父已经死在了城内,一时便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哭,又不时的回头看,待到日头将要头顶的时候,大概又走了近七八十里路的光景。前方却是一座土山,山前有一棵大树,三人合抱那么粗的树干,巨大的树冠像伞一样映出地上一片阴凉。
弘儿来到树下,便觉得肚子不由饿的叫了起来,于是坐下来背靠着树干,打包袱里掏出干粮来吃。
正吃着,忽听有人叫道:“这位小童,你可是前往大巫山?”
弘儿吃了一惊,忙抬头四下观看,却见一位清骨奇风的道长正冲自己走来,慌忙吞下干粮,站起来施礼答道:“回老师父,你是问我吗?在下正是奉师父之命前往大巫山的。”
老道呵呵一笑:“这就对了,我昨夜算出黄英要差人前来大巫山,不想却是你这小童。小童,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可是月瑶谷的那位黄英?”
弘儿答道:“不错,家师正是月瑶谷黄英,乃京城宗法名师。在下的名字实不足提,在下姓郭单名一个弘。”
老道微笑道:“不错,不错,没想到黄英老儿还有你这么有出息的一个徒弟,呵呵。老道我就是赤成子,你师父一定是让你来找我的,对吧?”
郭弘大喜,忙跪地拜道:“原来您就是赤成子大师,师父正是让我来寻您的。师父还说他已准备向皇上血谏,让徒儿转告大师。”
赤成子道:“好,好,好,弘儿,你且先随我上大巫山,然后我再与你师父会合。”
郭弘问道:“大师,这里离长安城不远,我们何不先去找师父,再去大巫山?”
赤成子笑道:“此是天意,不可违之,此地已离长安远矣!呵呵。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师父已带领城内大部百姓,安全撤出城外。”
郭弘听了大喜道:“那太好了!徒儿正在放心不下师父呢!既然这样,那大师,我们赶紧去大巫山吧!”
赤成子笑道:“你这个小童,倒是个急性子!呵呵,修道练功之人,最忌性子急燥,以后凡事要清心寡欲,以静而制动。”
郭弘忙道:“徒儿记下了,大师。”
正说着,忽听有人喊道:“快跑,抓人了!”
郭弘忙抬头观看,见对面似有大队官兵从四面八方杀了过来。
看到有官兵杀来,郭弘大叫一声,身体猛的一哆嗦,人便醒了过来,才知道原来方才做了一个梦。
他睡眼朦胧的正在那里思索着这梦的蹊跷,忽然觉得身上的衣服被人扯了一下,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在这里发什么呆啊,还不快跑!”
郭弘忙扭头看,拉他的人却穿着奇装异服,头发并未绾束,前额头发奇短,任其垂散下来。
郭弘觉得奇怪,又抬眼看了看四周,却都是明晃晃的高大建筑,那个土山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再看身后,哪里还有什么大树,分明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样的墩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