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却一脸的严肃冷峻地医官看着慕千雪的调令，上下打量了慕千雪一番。
大概是见慕千雪年纪很小，医官圆圆的脸上那两道浓眉皱了皱。慕千雪虽然谦恭地垂着眼，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可以听到从对方鼻子里发出的那令人不易察觉地冷嗤。慕千雪苦笑，又被人鄙视了。
在慕千雪晋升医士的调令下来之后，太医署里的诸人再次愤懑不已，比上一次慕千雪成绩差到家，却被太医院最有前途的医官解惑授业而积聚的不满还要更甚。慕千雪在文时宴上的精彩表演，太医署里知道的人没几个，但是慕千雪是被“丞相的大公子，晔国的少府卿秦笙推荐的”小道消息到时迅速传播开了。因此，慕千雪又多了两条“善于溜须拍马”，“奉承巴结权贵”的评价。更有甚者，说慕千雪是以身体换来的晋升。
当然，这写台面下的消息，是万万不敢公众议论的，秦笙可是没有几个敢得罪的人。但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消息更刺激，更能让听者觉得精彩贴切，更有传播价值。
比流行病毒传播的还要快的就是这些八卦了，自古就是如此。恐怕眼前这位也是已经对自己的“不知廉耻”早有耳闻。慕千雪自嘲地咧了咧嘴角。
“有什么好笑的！”
冷硬满含冰霜的声音突然砸下来，惊了慕千雪一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笑出来了。慕千雪忙敛了神色，恭敬地连眼睛都不敢用力眨一下。
“你以后就是这里的医士了，主要的工作等到医官大人来了，由他分派。你先在这里等着，医官大人进宫去还没回来。”
“是。”
娃娃脸的医官见慕千雪还算恭敬老实，转身离开。
“那个……大人……”
“什么事？”被慕千雪叫住，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呵呵……”慕千雪干笑两声，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只是想问问大人如何称呼。”
唐宁皱皱眉，“我也是源清局的医士，我姓唐。”丢下话转身欲走，却突然停住动作朝前面躬身行礼。
唐宁将手中的调令交给来人，开口回报，“大人您回来了，今天有新的医士来报道。这是调令。”
慕千雪抬眼望去，不由暗暗叫苦。真是冤家路窄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与上官仪不对盘的田正翰！
文时宴上田正翰摆明了想让上官仪下不了台，结果却让慕千雪大出风头，此时还正记恨着呢，见了慕千雪也是一怔，随后摸着胡子，露出一抹诡异算计地笑。
慕千雪本来还奇怪，早上来源清局时，上官仪听说她是被调到源清局，还欲言又止了一番，慕千雪还打趣他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也不管他想说什么，自己就一溜烟跑到源清局来了，原来上官仪想说的就是这个啊。自己没有听完，真是失策……
在慕千雪在心里纠结时，田正翰开口了：“原来是慕贤侄啊。”
人家都这么直接“亲近”地称呼自己了，慕千雪想要装作不认识也不行了。
“原来这里的主持医官是田大人，下官有礼了。”慕千雪恭敬地将身体弯到九十度。
过了良久，在慕千雪都感觉自己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的时候，田正翰才接下一句话。艰难地直起身来的慕千雪在心里暗骂：“你个老混球，有本事在这里给本姑娘小鞋穿，就别怪以后我使暗招！”
田正翰满脸自认为很和蔼地笑容，对慕千雪道：“既然千云以后再源清局任职了，那自然是要委以重任了，这样吧，”田正翰转脸又对唐宁道：“以后就让千云去负责外圜的虫鼠役吧，唐宁你带他去熟悉一下吧。”
唐宁有些疑惑地看看慕千雪，又看看田正翰，似乎对田正翰的任务指派有小小地惊讶。最后还是恭敬地领命。
田正翰离开前还特意再次“民主”地征求慕千雪的意见：“千云觉得这样安排可好？”
“好，好极了。”慕千雪觉得自己现在说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大人安排的，下官自然尽心去做。”
“虫鼠役”是干什么？就是捉老鼠杀虫子的！
悲了个催的，想我慕千雪堂堂一个百变神医的关门弟子，活人无数，今天却沦落到去捉老鼠杀虫子！师傅啊~我给您老丢大人了啊！您原谅我啊，从今天开始您徒弟我就要用您传授的精湛医术去杀老鼠了啊!我运气咋就这么背呢！
“诶？”
只顾着哀叹自己的悲惨遭遇地慕千雪没能听清唐宁说什么。于是唐宁远远地脸上，那两簇浓眉又相互靠了靠。
“你和田大人认识？”
“是啊。”我倒不想认识呢！
“你得罪过他？”
吔？唐小哥是怎么知道的？
慕千雪苦笑了下，问：“此话怎讲？”
唐宁停下脚步，两人在源清局的西北角的一间小木屋前停住。唐宁指了指前面的破旧木门，“到了，你进去自然就知道了。”
在唐宁的示意下，慕千雪带着疑惑伸手推开那两扇破旧的门。
呼通——霹雳啪啦嘭——
一阵灰尘扬起，慕千雪保持着推的姿势站在倒下的两扇门前面。唔，不对，是一扇，以为还有一扇们还半挂在门框上，在哪里来回晃动着，发出吱吱呀呀地声响。
“咳咳咳——”
呆怔地慕千雪被灰尘呛的咳嗽起来，狼狈地蹲在地上咳着，眼泪都出来了。转脸看向身后，唐宁早就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去了。冷漠的看着狼狈地自己。慕千雪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慕千雪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间灰尘有两指厚，破得连窗户纸都没有了的小木屋，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熏虫子的药草。还有带着破了洞的布口袋的小网兜，估计是用来捉老鼠的。
这不是真的吧？慕千雪拿眼神询问唐宁。
这就是真的。唐宁确定地回应她。
“我们源清局是负责宫内的宫女侍人的医药的，虫鼠役虽然也是源清局管理的，但是后来因为尚药司的介入，就撤消了此职。不过最近鼠虫猖獗，外圜有宫殿上奏申请从新设立，所以田大人决定让你先暂时掌管这里。一会我会带着你去外圜的各个宫室熟悉一下。”
所谓外圜，虽不是皇宫，但又属于皇宫。晔国的皇宫呈同心圆的形状，总共有三重。内宫中宫，外宫。均是由各个宫室组成。在三重皇宫之外，又由许多殿堂阁室组成的正方形所包围环绕，而组成这个正方形的建筑被围墙连接起来，又成了一重宫室，被称作外圜。
外圜里的建筑大部分是用作办公的。比如说浣衣局，典膳司，绣工司，香火司……这类的宫内必不可少的地方，方便宫内人的生活。还有像太医院，翰林院，这样的地方，方便为皇帝和他的后妃们医病养生，查阅公文资料，这些都被放到了外圜。
所以外圜的重要性并不亚于皇宫。更重要的是，外圜与宫内相隔的仅仅是一堵墙的事。
慕千雪随着唐宁在外圜熟悉地形。慕千雪发现，做虫鼠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反而比在源清局的高阁大厦里为那些宫女太监们看病来的更好。因为自己的这个职务，要时常去各个殿阁查看是否有鼠害或者虫蚁，所以她得到了一块可以四处通行的身份令牌。只要出示令牌，得到允许，那她真的是可以在外圜畅通无阻。这令慕千雪小兴奋了一下。
“诶？那边是做什么的？”
唐宁顺着慕千雪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很特备的楼阁。建在一个小湖里面。看样子只有两层的水榭。想要进到那水榭里面，只有唯一的一条木制的桥。但是在桥的入口，却守着四个侍卫。
在慕千雪的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水榭的门口也有侍卫把手。还有两队侍卫在外面来回巡逻，守卫如此严，这在外圜很少见。慕千雪不由好奇起来这水榭是作何用的。
“那个地方不用管，你以后只要按时去刚刚我带你去过的殿阁巡视就好了。”
唐宁似乎不愿多说，看了一眼水榭，便举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最后一个地方了。这里你不去巡视也没关系。也不会有人查问你。虽然可以被允许，但是还是奉劝你不要进去的好。”
慕千雪跟在唐宁身后，一直在思索着刚刚的那栋建在湖里的阁楼，听唐宁说着，一边无意识地点着头，嘴里应和着。只是在唐宁停下脚步时，停下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院子大门上挂着的匾额，上书“思愆”二字。慕千雪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匾额写的有些奇怪。现在，她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接近湖中的那座水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