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的眼里喷着其极怪异的光,朝我走来,他虚伸着手,好像有些挣扎,他试探性地问,“水水,你真的是洛水水。”
我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他许久,在反复确定我不认识他以及我没有失忆过之后,“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吧?”
他笑了笑,很干净,露出白白的牙齿,他说,“落水狗。”
我瞪大了眼睛,“王子?你是王子?”
我的记忆里王子有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他那富有艺术气质的头发总是贴着头皮,额前一缕秀发总是摇摆不定,常常碰到那高耸的鼻尖,引得王子总是潇洒地狮子大甩头,不过他最大的特征还是那庞大的身材,脑子下面几乎没有过渡就连到了肩膀。
所以,我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秀发飘逸,长着漂亮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一脸干净笑容,高高瘦瘦的人会是王子,但又不得不相信,只有他一个人会用不标准的发音把洛水水叫成那个被我海扁了N次的名字。看着货真价实耳目一新的王子,我从来不知道有人笑起来竟是如此,温柔,明快,纯净,仿佛从他晶亮的眼睛里就能看穿他的心。
脑子转了个弯,我赶忙蹦到韩子文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王子,你借尸还魂了吗?呵呵,这副身体不错,很帅。”
王子眼角抽了抽,“我瘦了。”
还好还好,不是借尸还魂就好,韩子文笑着把我从他背后扯出来,我一个降龙十八掌拍在王子身上,阴沉着脸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讪笑了两声,“这不是接头暗号嘛。”
算了,看在他笑得这么好看的面子上,饶了他了。
我吹了吹拍红的手掌,“王子,我还是比较怀念当年的手感。”
王子挠了挠头,“我现在看自己也怪不习惯的。对了,水水,这几年你跑哪去了,毕业答辩也没有来,你知不知道,你把何意,穆思思急疯了,他们报了警,警察来了说你的身份信息全是假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沐良辰呢?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听说他也没有去研究生答辩。”
韩子文不动声色地将我拉在他怀里,我满脑子都是沐良辰也没有去答辩,他不是说研究生毕业后就和贺敏佳去美国的吗?难道那么迫不及待?
那些以为会一直相伴的,原来早已放开了手。
韩子文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揽着我,我知道,他在等我开口,我深吸了两口气,看着王子,“我和沐良辰已经分开很久了,我现在过得很好。”
王子听到我与沐良辰分手的消息似乎是很惊讶,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问他,“你呢?怎么样?”
他似乎是很快地咧嘴笑了笑,“我现在在T大当辅导员。”他指了指外面那群学生,“我带新生来露营。”
刚才给韩子文拍照的女生红着脸走过来,小声说,“老师,都准备好了。”
王子应了声,让女孩先过去,他又看着我,“水水,把你电话给我吧,下次同学聚会好叫你,我们都很想你。”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
目送着王子和那群青春洋溢的学生离开,韩子文一把抱住我,用下巴顶着我的头顶,“小不点,我很高兴。”
我说,“你如果没有拽疼我的头发,我想我也应该很高兴。”
他松开手,低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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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自己摔进帐篷里,抱着充气枕头,哭的呼天抢地、捶足顿胸,“韩子文,这完全与我想象中的露营不一样!”
“我要的是鲜花,青草,星星,烧烤,你给的是落叶,枯草,乌云,汉堡!”
韩子文挤进来,拿手枕着头,嘴里还痞痞地叼着根草,“我也没办法,好地方全让你那同学的学生挤占完了,我们只有在这旮旯里窝着。”
我扑过去,掐着他,“王子明明说了,让我们去搭伙,你为什么要拒绝!”
韩子文憋红着脸,“你也看见了那群女学生个个对我虎视眈眈,我要是去了那岂不是清白不保?”
我脱口而出,“你的清白早就没了。”
我看着他向来黑亮的眼神一直黯淡下去,而那沉沉眸子底处流动的似乎是痛楚。
我假装无事,白了他一眼,松开手,哀怨地看着黑黄黑黄的天空,“以前让你带我来露营,你总是说野外蚯蚓多,晚上会钻进帐篷里和我一起睡觉,我害怕极了,再不在你面前提起这事。现在,你自己要带我来了,却是完完全全破坏了我心中关于露营那个美好的向往!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我拍了拍手,站起来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我跌进他的怀里,隔着薄薄的文化衫,感觉到他胸膛滚烫的温度,他伸手玩着我的头发,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小不点,我回来了。”
我推了推他,他把我箍得紧紧的,我没招,一口咬在他胸口,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任由我咬着,我忘了自己从来都是没轻没重的,渐渐的,嘴里有了淡淡的血腥,我松开嘴,只见劣质绵衫被我的口水浸湿了一大块,有淡淡的粉色在上面。
我的心头一阵痛,“猪啊你,不会躲躲?”
他只是笑笑,“还好我不是女的,不然我儿子以后就没奶吃了。”他又将我往他怀里揽了揽,拿下巴摩挲着我的头,“真好,还可以这样抱着你。”
我的泪一颗一颗掉下,又把他胸前染湿了一大块,我呜咽着说,“蚊子,你别这样,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嘘~~~”他拿手捂着我的嘴,“你听。”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远的传来男女学生欢快嬉笑的声音,我们的帐篷周围,有些悉悉索索的声响,我有些害怕,抓紧了韩子文的衣襟,“什么声音?”
“你出去看看。”
“我,我不要,我害怕。”
他低笑了两声,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小不点还是这么怕黑。”
“走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他拉着我的手,手心暖暖的,我似乎从那温热的手心里感受到了某种执着。
我跟着他钻出帐篷,到处都被黑暗笼罩着,月亮也藏了起来,只露出一点昏黄的光晕。
“你不用这么害怕,抓的我的手都疼了,这里是人工开发的露营地,没什么野兽出没。小不点,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只看见一颗模糊的树影,忽然间,那颗大树的周围开始出现一个个微弱的黄色荧光,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萤火虫。”我惊喜地叫出声。
渐渐的微黄色的荧光越来越多,最后组成了一组字,我反应过来了,秋天哪来的萤火虫,原来,这才是韩子文带我来露营的原因,只是,那个闪闪发亮的“晚安”是什么意思?
我扭过头,盯着他,他也看着我,我说,“蚊子,咱睡觉吧。”
他忽然间瞪大了眼,“洛水水,你不感动的抱着我哭也就罢了,你好歹说声谢谢啊。”
我眨了眨眼,指着树说,“你不是都给我说晚安了吗?”
他拿手扶着脑袋,“I彻彻底底服了U。”
我笑着又钻进帐篷,外面的亮光一下子昏暗了许多,我脸上的笑也凝住,我坐在那就开始胡思乱想,我知道,晚安,就是wanan,我爱你爱你。
这是我以前揪着韩子文玩的乐此不疲的游戏,我以为他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忽然觉得命运真的是好玩得好笑,或许是上天觉得耍着我玩很有意思,给我开了一个有一个玩笑,它觉得无伤大雅,我却被玩得惨不忍睹。
韩子文提着野餐盒走进来,看到我发呆,习惯性的伸出手就要来揉我的头,我下意识地往后一仰就躲了过去。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浮现的是明明白白的受伤。过了半晌,他才慢慢的收回手,也不看我,只是苦着声音说:“你躲我。”
我很想说没有,可是这两个字在嘴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苦笑,故作轻松道:“我还真失败。”
我低着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拧亮电筒,我就这么静静地着看着他拿出汉堡、三明治,打开牛奶和果汁,最后,野餐盒里的吃的全被他拿出来了,所有的喝的也全都打开,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彼此沉默。
这种死一般的沉寂憋得我难受,想着早死早超生,该坦白的早晚要坦白,该面对的早晚要面对,我发觉,只要不是面对沐良辰,我这人其实有着很高的思想觉悟。在脑子里组织了会语言,我率先开口,“蚊子,爱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太早太晚都不行。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没能把握住机会让它变成爱,现在我爱着的是别人,你却对我说爱我。就像现在网上很贫的一句话‘你让我滚,我滚了,你让我回来,对不起,我滚远了。’你明不明白?”
他说,“你不懂。”
我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也没有无视他唇边有些勉强的笑容,我意识到我伤害到他了,毕竟这么骄傲的一只蚊子花着心思向人表白却被拒绝,我有些于心不忍,又觉得自己真混账,真真是印了圆圆那句话,我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们静默着吃光了所有的食物,我撑坏了,又不敢打嗝,怕破坏了这份平静。
“吃完好了吗?”
我哽着脖子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晚上在野外睡觉会有蚯蚓。”
韩子文送我回家,他说他今天要回去看韩叔叔,连门都没进就开车离开了,只是叮嘱我要关好门窗,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枯坐了一夜。满脑子都是韩子文离开时满脸灿烂笑容,眼睛深处却忧伤而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