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末秋初的某个星期天,我干了一件十分丢脸,说出去会让我抬不起头来并且会被和我朝夕相处但都没心没肺的几个女人嘲笑到死的事情:相亲。
事实上,一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女人去相亲,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你见过一个18岁还没过初恋都还没有来临的花季少女在21世纪这样开放的时代还要去相亲的吗?我想我将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个吧!更何况我还是个高中生。想到这里,我就想不管不顾的逃跑,我连那天的日记标题都想好了:悲惨少女逃婚记。绝对轰动!
可是知女莫若母,妈妈似乎早就料到我有这样的打算。在我离家前,她非常慎重的警告我:“筱筱,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所以打消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吧!只是让你去看看,又不是逼着你嫁人。”
好吧!看就看,谁怕谁?反正那个叫苏澈的家伙也只比我大两个月,按理说,男生比女生爱面子,应该更怕干这种事,说不定他现在已经逃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也被他老爸拿刀架在脖子上了,不得不来。那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就互相问候一下,然后他过他的独木桥,我继续走我的阳关道呗!
见面的地点是他爸爸选的,一家很有情调的奶茶店。如果是和恋人约会的话,那绝对浪漫。可是,我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已经三点了,那个家伙为什么还不来?
提起他的爸爸,我就恨得牙痒痒。都是他连哄带骗,骗得我妈妈竟然觉得早点把女儿的未来定下来也是件好事。更要命的是,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只不过是在我姑姑的生日会上刚认识的而已。有这么草率的就定下自己刚刚18岁的孩子的终身大事的父母吗?
我姑姑生日那天,苏澈没有来。我爸妈和他爸妈聊得非常愉快。错就错在,他们家有一个极具绘画天赋但文化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的儿子,而我们家有我这么一个绘画一般但文化成绩还可以的女儿,于是,双方家长一怕即合,就这样送掉了养育了18年的儿子女儿。
我的蓝莓奶茶喝到一半的时候,苏澈的电话打了进来。
“你是尹筱?”他很直接的问。
“是”
“你在哪?”
“奶茶店”
“几号桌?”
“6号”
“我看到你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黑影就压了下来,他就坐到了我对面。我咬住吸管,开始观察这个被我妈妈描述得堪称完美的男生。
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里面隐约可以看到是已经白色无袖背心。碎碎的刘海在他的眼睛上打下了一层阴影,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他异于常人的长长的睫毛,我第一次看到睫毛那么长的男生,像假的一样。他的脸轮廓分明,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莫名其妙的变得柔和。好吧,我承认,他长得还不错。可是,谁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个戴着宝蓝耳钻,铁十字架项链以及两枚戒指且面无表情的男生到了我妈的口中会是一个阳光亲切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的第一反应是问题少年?第二反应是敬而远之!
正当我神游太空的时候,问题少年发话了:“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长话短说。我是被我爸爸逼来的。实话告诉你,我有女朋友,当然,你可以选择跟我爸爸告密。我不知道我爸妈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也不想知道。我今天来的任务就是和你见面,现在任务完成。你如果没什么话说的话,我要走了。”
“你刚刚说的话就是我要说的,当然除了‘我有女朋友’这句。我还要补充一句,我妈让我和你好好聊聊,彼此了解一下,她5点之前不让我回家,你的号码是她给我的,如果她打电话给你的话,你得帮我演戏。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钟,我就和他对视了三秒钟,然后他站起来离开。
我不紧不慢的喝完了我的奶茶,然后按照原定计划进了离这里最近的网吧。
那三个女人似乎约好了,我一上线就急不可待的围了过来。
“战况如何?”肖然问。
“对手强吗?”艾落问。
“谁赢了?”林雅问。
这些人说的好像我是上战场一样。
“硝烟弥漫,实力难测,双赢。”我迅速回了过去。
她们每人各发了三个问号过来。于是,我开始把五分钟的碰面过程,添油加醋得描述成了一集电视剧那么长。
“他看起来比两个你加起来还胖吗?Mygod!不敢想象。”肖然在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外加一串省略号。
“他吃了那么多东西,还让你买单!?太不像话了!”林雅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议了。。。”我已经可以想象到艾落说不话来的样子了。
我挂着她们看不到的灿烂笑容,回了两个字过去:“假的。”
然后我迅速关掉对话窗口,开始看我早就打开的视频,任下面的头像闪了一次又一次,始终都不理会。直到它终于安静下来,我才又一次点开它。我直接忽略掉上面一连串骂我的话,看最后一句,是艾落说的“快点从实招来!”上面一句是林雅的:“尹筱,你去死!
“从见面到结束,只有五分钟。”我说
“他帅吗?”肖然问。
“帅。”
“你们说了什么?”艾落问。
“合作演戏,骗父母。”
“他提的?”林雅问。
“我也同意。他有女朋友。”我说
这三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各发了三个感叹号过来,显然比我听到时还惊讶。
正当她们把矛头指向在她们看来三心二意的苏澈是,有人拍了拍了我的肩膀。我回头,这才是我真正惊讶的时候,因为拍我的人正是遭到热议的曹操。
他有些懊恼的把手机递给我说:“我爸找你。”
“啊?!”现在不是吃惊是震惊了。
他靠近我小声的说:“你让我帮你演戏,那你也得帮我。”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慢慢吞地拿过来,郁闷的接起来。是我先跟他说让他帮我的,现在倒好,我妈妈的电话没来,他爸爸的来了,怎么想都是我亏了。
“叔叔您好,我是尹筱。”
“筱筱啊,我们家苏澈没欺负你吧?”苏澈爸爸热情地问。
我有种立刻去死的冲动,上帝啊,你有必要这么折磨我吗?
“没有,他。。。”我看了一眼正盯着我看的苏澈,咬了咬牙,反正是演戏嘛!“他很好。”
“那就好,你们多聊聊啊,对了,你们现在在干嘛?”
“逛街。”
“是吗?你想要什么不要客气,直接和苏澈说就好了。那你把电话给苏澈吧。有时间让苏澈带你到我家来玩。”
“好的,谢谢叔叔!”
谢天谢地,终于结束了。再说下去,我觉得我会崩溃。
苏澈应了两声,我以为结束了,可是他突然惊叫起来:“什么?送她回家!”
“啊?不要!”我紧接着叫起来。
他迅速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出声。手绕过我的脖子,把我固定在他的胸前,不理会我的挣扎,若无其事的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我会的。”
“。。。。。。”我可不可以说不要啊?
他放开我,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我被他看得一肚子委屈。没好气的说:“看我干吗?你以为我愿意让你送啊!”然后我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澈,你不会真的要送她回家吧?”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现在站在苏澈身边说话的这个女生。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她就是苏澈的女朋友。不过在我看来,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连林雅的一半都不到,尽管当着林雅的面,我们从来没有承认过她很漂亮。
“嗯!”苏澈无奈的应了一声,“你先回去吧。今晚我给你打电话。”
“可是。。。”那个女生伸手抓住苏澈的胳膊,怨恨地看了我一眼。我盛气凌人的回看了她一眼,然后转移了目光。我相信,这一眼就足以证明我此时此刻的胜利。尽管,这样的胜利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乖!反正明天上学又能见面了。”苏澈一边哄她,一边把她往外面推。
有必要那么夸张吗?干吗要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我戴上耳机,把声音开到最大。再听下去,我怕我今晚会做恶梦。
“真倒霉!苏澈和他女朋友也在这里上网.”我发了个消息过去。
但显然这个消息对她们而言就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因为紧接着又有一连串的问题跳了出来。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我郁闷得想要杀人。
我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一开始要答应我妈妈来赴这个莫名其妙的约?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对苏澈说让他帮我演戏?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打消了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的“向家长坦白苏澈有女友”的念头?
我承认,一开始我错了。可是,现在怎么办?
“本人极度不爽中,请勿打扰!”我留下最后一句话,直接下了线。
“你什么时候可以走?”苏澈过来问我。
“现在。”我拿掉耳机,关掉电脑,走出网吧,重头到尾,看都不看他。
他打车送我,一路上,他不说话,我当然也不会说话。
“我到家了。”在我家门口,我第三次对他说。
“我知道。”他第三次回答我。
在小区门口,我这样告诉他,他这样回答我。在我家楼下,我这样告诉他,他又这样回答我。现在已经到我家门口了,他还是这三个字,难道他还要去我家坐坐不成?
“我爸爸让我问候你妈妈。”他说完,不等我反应就按响了我家门铃。
那一刻,我真想把他推下楼梯。
“阿姨您好,我是苏澈。”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我妈妈眉开眼笑,看起来恨不得拥抱他一下。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我脱掉我的鞋子,率先走进屋里。
“快进来吧,筱筱,帮苏澈拿饮料。”妈妈的热情丝毫不比苏澈爸爸低。此刻,我真庆幸我是在电话里问候的苏澈爸爸。
我无奈的往厨房走,问他:“我们家只有橙汁和可乐,你要哪一种?”
“不用了,阿姨,我还有事要先走,下次再来拜访!”苏澈继续扮演他在我妈妈心中的完美形象。
“这样啊!那好吧,下次记得早点来玩”妈妈遗憾的说:“筱筱,你送送苏澈吧!”
“啊?”他才刚送我上来啊!
“阿姨,不用了,我先走了。”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我妈妈目送着他离开,然后笑眯眯的问我,“怎么样?妈妈说的没错吧!苏澈这孩子挺好的。”
“是啊,他好的不得了!”我拉长了尾音,但从妈妈心花怒放的表情来看,显然她没听出我语气里的讽刺。
我决定不再理她,回我房间。我打开电脑,等那三个等着看好戏的女人上线之后,接着开始讲述我18年来最凄惨,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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