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见他看向自己,嘴唇轻动,似正对着她说着什么,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心里除了窒息的痛,竟还漾出一丝喜悦,一个雀跃的声音在心里回荡:是他!真的是他!虽然隔着泪水,看不真切,她却不愿意转动眼球,生怕微微一动,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直到腰间一痛,她才会过神来,下意识地转头,辛闻庆眼里盛着怒火,却温柔地伸手擦去她的眼泪,笑道:“是不是睫毛刺到眼里去了?”说着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凑过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Lydia只觉得一股寒气渐渐地从身旁散发出来,转头看向林森,只见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峻,正待去仔细瞧时,却见他又恢复了平时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慵懒的轻挑,仿佛刚才的冷峻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杨树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从辛闻庆的怀里挣脱出来,却换来更加紧致的怀抱,心里一叹,也就放弃了挣扎,任他将自己紧紧地揽住,无奈地抬起眼,却对上了Lydia若有所思的视线。
杨树慌乱地垂下眼,目光在经过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上停顿了一下,心里一酸,原来Lydia的男友竟是他!她不禁又想到了艾琳,本以为自己离开了,他身边的人会是艾琳,没想到他还是有了别的新人。她自嘲地笑了笑,无论是谁在他身边,都不会是自己了。
一室的人大都知道他们以前的事,此时哪有不明白的,心里暗叫不妙,却不知如何打破,想想刚才林森看到辛闻庆和杨树相依着走进酒店时,那吓人的表情,都暗自抹着冷汗,谁都不愿出声,生怕说错了引火烧身。
正当许涛和沈伟他们挤眉弄眼时,门被敲响了,众人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抢着打开门,企图将这一室的压抑全都散出去。
“许先生,婚宴就要开始了,新郎官请你们入席呢!”门口的服务生面带喜气地笑着请他们出去。
许涛心里感激,忙掏出几张大钞谢他,服务生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心里纳闷,不就传个话吗?怎么两边都有小费拿?
等安排席位时,许涛特地将林森和Lydia请到新人的那一桌,林森却摆手笑道:“那桌上就那么几个位子,难道你这伴郎要给我挪位子不成?我就和熟人坐一桌吧!”
说着不等许涛劝说,就径带着Lydia坐到杨树的右边,一桌子的人都吸了一口气,朝许涛和刚领了新娘子一起出来的胖子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面面相觑,暗道,这顿饭怕不是那么安稳了。
辛闻庆看了看杨树身边的林森,见他坦坦荡荡地朝自己一笑,心里再不悦也不好让杨树和自己换位子,看了看旁边如坐针毡的杨树,压下不满,伸手握住她的,朝她安慰地一笑。
林森一坐下来,并不看身边的杨树,转头对身边的Lydia亲密地耳语:“宝贝,待会要吃什么,尽管说,我来帮你夹。”Lydia浑身一麻,嘴角微抽,看着他,又别有用意地看了眼杨树,随即微红了脸,甜甜地一笑:“好!”
两人虽是耳语,声音却并未压低,别说是身边的杨树,就连辛闻庆都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道:“呵呵,林先生真是会疼女朋友!”
林森转过头来看向他,也笑:“呵呵,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和杨树很熟呢,她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你直接叫我林森就行了,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呢!”辛闻庆的脸立马黑了黑。
杨树听着他故意将语气拖长的最后的那句话,心里更是不安,当初离开新加坡的时候,她并没有奢望还能重逢,这几年,林森的信件如白鸽一样连接不断地飞来,她心里隐隐觉得他还是会回来找她的,却没想到是在这般场合、这般处境中相遇。如今的他身边已另有佳人相伴,而她也已嫁作他人妇。
她心里五味纷杂,有喜,有愧,有心酸,也有怒,更多的是悲伤。喜的是终于又再见到了真真实实的他;愧的是那个三年之约,虽然她当时并未点头答应,此时却莫名地感到愧疚;同时也为他对自己这三年的念念不忘感到心酸,现在见他与Lydia亲亲热热心里又有些恼怒;然而所有的酸甜苦辣最终都化成了悲伤,三年前没有可能,三年后依旧没有可能,此生,他们是要错过了。
主持婚礼的司仪,将整个婚宴气氛活跃得喜气洋洋,新郎深情款款的致词更是将婚宴推向了高潮,杨树看着相互偎依着的新人,尽管新郎外表上看上去不是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却神采飞扬,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味道,令人移不开眼。
“呵呵,很羡慕吗?”一个低沉的、充满魅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杨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撇过头看向右手边,却见他将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大虾递到Lydia的嘴边,一脸的宠溺,仿佛刚才的那个声音并不是他发出的,而是她幻听了。
辛闻庆见杨树扭着头愣愣地盯着林森,心里的火更是旺盛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灌下,才稍微平息下来,偷偷地揉了揉脸,摆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将碟子里剥好的虾,推到杨树面前,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腿,笑道:“别光顾着发呆,吃点东西吧!”
杨树心中一紧,知道辛闻庆定是生气了,忙抱歉地朝他笑笑,也不看碟子里装的是什么就夹了往嘴里放,刚入口,一股淡淡的腥味立马充斥了口腔,虽然很淡,但足以令她胃气上涌。
杨树皱了皱眉,没想到辛闻庆给她吃的居然是虾!她对虾本来并不反感的,但有一次她吃多了,反了胃,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从那以后,她就“戒虾”了。她看向一脸若无其事的辛闻庆,心里恼怒,这厮一定是故意的!
当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吐出来,只好硬是吞了下去,然而,刚吞下去,胃里就造反了,她忙捂住嘴干呕了几声,引得一桌的人都看向她,她忙抱歉地摇摇手,起身奔向洗手间,一旁的辛闻庆见此,笑得一脸的灿烂,说了声抱歉,就急急地跟了去。
剩下的人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齐齐地将目光扫向面无表情地崩坐在那里的林森,最后又立马低下头,发呆的发呆,吃菜的吃菜,就是没人敢抬头或是说笑。
Lydia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笑着说:“难道杨树要当妈妈了?”
话音刚落,林森的目光就如同飞刀一样射到她脸上,眼神冰冷,死死地盯着她的嘴唇,仿佛她要是在多说一个字,他就会直接削了那双红唇一般。
良久,林森才恢复正常,亲昵地揽住她,低低地说:“你今天太累了,我们回去如何?”话里虽是商量,语气里却透着绝对的不容置疑。Lydia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捂住肚子轻轻地呻吟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沈伟听了转头看向她,一脸的疑惑。
林森一脸关心地揽过她,对着众人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我是不能奉陪到底了,Lydia身体不适,我先送她回去了,待会儿胖子来敬酒时,别忘了更我说声抱歉!”
若是平时,他们这一大桌子的人肯定不会放他走,此时却一致点头,心那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再这么发展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别到时候坏了胖子的好事,还是快点请走这尊大佛吧!
林森和他们交情匪浅,点了点头,就扶起“病怏怏”的Lydia离开了。
杨树在洗手间里干呕了很长时间,才停了下来,漱了漱口,走了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辛闻庆,理都不理,直接越过他。辛闻庆知道她恼了,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讨好道:“怎么样,还难受吗?”
“哼!难不难受,你还不清楚吗?”杨树甩着胳膊,冷哼道。
辛闻庆却一把将她按到自己怀里,让她动弹不得,看着她,恨恨地说:“你也知道难受了?你盯着他看时,我就不难受吗?”
杨树怔了怔,随即苦笑道:“你不放心什么呢?我跟他不可能了。”
辛闻庆盯着她,良久,无可奈何地放开她,笑道:“好吧,今天算我们两清了,我可不希望有人天天来骚扰我老婆,所以只好委屈你一下了。走吧,我敢打赌,那家伙应该已经走了。”
杨树回到席间,身边的两个座位果然空了下来,听了沈伟的解释,心里有些难受和失望,忙摇头苦笑,暗自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他做什么,也不要在意他和什么人在一起,他与自己无关。
席间胖子带着许静过来敬酒时,听说林森先行离开了,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杨树,眼里竟有着责怪和不满,许静见了忙捅了捅他,他这才笑着说没事,杨树却没错过他刚才的不满,心里很是难受,暗下决心,下次还是少和他们来往的好,省的大家尴尬。
回去时,杨树坐在车上,看着一言不发的辛闻庆,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心里不安起来,脑子转动了一下,笑着说:“你把我送去疗养院吧!今天还没去看我妈呢!”
“我已经跟妈说了,明天去看吧,今天太晚了。”辛闻庆看都没看她,一口回绝。
杨树抿了抿嘴,还是鼓起勇气说:“你就送我去呗,我想妈了,今晚就留在那儿陪她。”
辛闻庆突然刹车,看向她,脸色黑的吓人,“你在怕什么!?你想回避什么?嗯?”
杨树慌乱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却是无言地反抗着。直到后面的喇叭声响起,辛闻庆才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吐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辛闻庆果然把她送到了疗养院,看着她下了车,喊住她:“杨树,我可以不逼你,但你也不要一味地退缩,我要的、等的从来都只有一个结局,你不要考虑我的耐心!”说着就疾驰而去。
杨树呆呆地看着越行越远的车影,幽幽地叹了口气,也许,自己是该试着接受他了,她欠他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