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赵明因为好几天没回去了,正准备回家一趟,不想老妈打来电话说大公公赵飞龙身体不行了,要他赶快回去一趟看看。
赵明急忙骑着车回去,也没进家门,直接就骑完大公公家里。还没到到他家的门口,赵明就远远看见,屋外的场心上已经乱哄哄地站了好多亲戚,邻居。
赵明有些慌神,对大公公他还是比较敬仰的,虽然不在一个宅上,自己又常年在外求学,有些疏离,终究是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浓于水,难以割舍。突然看见村里的神婆王婆婆一个人站在一个角落,连忙上去问询:“王婆婆,大公公怎么样了?”
王婆婆摇了摇头:“已经打了杜冷丁了,命算是吊住了,不过左右就在这一两日了。”
赵明虽然预先知道了情况,可从王婆婆那里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难道就没一点办法么?王婆婆你可是有真本事的人。”王婆婆与先前说过的给无衣村社部看风水的王神汉是一对姐弟,神异更在她弟弟之上。
王婆婆像是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下:“我也老了,都十多年不给人看病驱邪了,还有什么本事啊。何况你大公公已经九十多岁高龄,早年打仗受的伤也不是一处两处,虽然练过气功什么的,勉强多活了几个年头,气衰神消也是天命。”
赵明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只埋怨自己空有万法之书这强大无双的修仙法门,却连为一个凡人延寿益命都做不到。空有那无数仙丹妙药的配方,连颗简单的益气凝神丸都练不出来。这一刻,他有些痛恨自己。
王婆婆看着赵明老气横秋地叹气,也有些伤感,邻里邻居的,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要去了。她自己生来神奇,也有幸习过一些神道巫法,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不见长生,只好在浊世苦苦煎熬,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去那阴曹地府走上一遭。
赵明心志坚定,不一会儿就缓过神来,自己既已入了仙道,总要做些什么,方不负亲戚一场。想到市里那神奇的修真店铺里,或许有那延年益寿的丹药出售,正好自己明天去市里要钱,可以顺便去问问。又看到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就是进去看了大公公,也没啥大用,不如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周伟那厮还有一场鸿门宴等着自己呢。
赵明正想转身离开,不想被王婆婆一把拉住,只听她道:“小白你忒也无情,就不怕你这一走,连你大公公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赵明一听也是,这噶许多人,吵吵闹闹,大公公挨不挨得过今朝也难说,还是进入看一看也好。
王婆婆没放开赵明,她还有话说:“小白,当年你体弱多病,我将你送去小铁头那里拜师学艺,不想你是个练气奇才,今天看你天庭饱满,眼中有神光闪烁,只怕已经超出小铁头许多了。你阳气旺盛,今晚正好留下来守夜,省得有孤魂野鬼不开眼来打扰老赵的安宁。可惜你修炼的法诀不适合救人,不然可以给老赵续个十天半月的性命。”
“王婆婆忒谦虚了,有您在这里,哪有野鬼敢来送死的。不过小白我年轻,熬个一两夜不打紧,只是还要劳烦王婆婆你让这许多人劝去隔壁二伯伯家,这样吵闹,不是正事。”赵明答应着,顺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婆婆也觉得许多人碍事,只是碍于情面,又没赵家人发话,没有驱散。见赵明这样说了,连忙将人群劝开了,只剩下几个赵明本家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
赵明的爷爷赵飞虎也在,看见赵明,连忙招手让他进屋说:“小白,快来里屋看看你大公公,他念了你很久了。”
赵明嗯了一声,卷起门帘走了进去,里屋也有几个人,都是赵明大公公的女儿,见到赵明进来,连忙起身招呼,让他坐到大公公的床边。
赵明仔细看床上大公公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两眼一片灰色,大喘着气,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看到赵明来到面前,双眼突然放出光芒,呜呜呜的就要说话,可就说不出来。赵明是赵家第一个大学生,从小聪敏灵慧,十多个同辈的兄弟姐妹中也最得老人们爱护,能够在最后时刻看到赵明,赵飞龙也很是欢喜。只是现在他说话也困难,顿时又气又急,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
赵明一脸悲戚,这样的一个老人,年轻的时候面对敌酋谈笑风生,何等的风光意气,现在也终于要尘归尘土归土了。人的意义,究竟何在呢。只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赵明急忙握住老人枯骨嶙峋的大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小声安慰他不用着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赵明转头对离得近的一个姑姑吩咐了一声,让她去取半碗井水来,那姑姑奇怪地看了赵明一眼,还是去拿了。没一会儿,她又端着水走了进来,递给赵明。
赵明接过半碗井水,然后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无根之水和两张符箓,先将那无根之水倒入碗里,然后用力摇了摇,让两种水和在一起。不过赵明的几个姑姑却瞪了眼,那满满一碗水,任赵明怎么摇,就是没泼出去。当然还有让她们更傻眼的是,只见赵明手一抖,夹在赵明手指间的两张符箓,突然烧了起来。赵明似乎没在意,发现符箓燃烧,有些惊慌地把手伸进碗里。那符箓见了水,也没熄灭,反而烧得更厉害,火苗都窜起一尺多高。
好一会儿,直到烧得一点纸也没有了,才暗了下来,赵明的手指也从水中抽了出来,白莹莹地,一点事也没有。看得一旁的几个姑姑心里暗暗嘀咕,听说小白出去读大学,回来后做了村官,怎么现在看起来,作起法来比那王神婆还厉害许多。
赵明也注意到几个姑姑的眼神不对,还好他使用木气符和聚灵符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策,似乎自言自语道:“这两张符是王婆婆压箱底的,果然威力不比寻常。”其实他可以不把使用符箓的过程弄得这么光影十足,只需将灵力输入符箓,符箓自会进入大公公的身体里面,慢慢发挥效果,不过那样就更惊世骇俗了。
还是目前的情况比较容易令人接受。王婆婆在村里也是威名赫赫,几个姑姑都是见过她作法的。赵明目前的身份对这些封建社会的糟粕要坚决划清界限的,最主要的是他不想随便暴露自己修仙的身份,那样麻烦会接连不断地到来。
赵明将符水慢慢喂入大公公的口中,经过井水和无根水调和的符箓更显温和,木气符养气补身,聚灵符聚灵护魂,有了这两种符箓护持,赵飞龙那面若死灰的脸色,逐渐好转起来。赵明却通过和大公公的接触,已经知道大公公的情况到了糟的不能再遭的地步,身体的器官机能已差不多停止了运转,那摇曳的灵魂之火随时就会熄灭,符箓也只能保得大公公眼前一时的活力。赵明的心沉了下去,只怕普通的续命药丸已经济不得事,非要那夺天地造化的奇花异草方才有效,而那些物事,在这样的末法时代哪里能寻得到。
赵明的几个姑姑见大公公的脸色好转,正要高兴,却瞥见赵明冷着一张脸,毫无喜色,也有些明白,顿时都不敢多说话。这一会儿,赵飞龙已经恢复好多,能开口说话了,他人之将死,也有些灵异,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缓缓地道:“小白,你也不用难过,大公公活到这一大把年纪也知足了。只是有一桩心愿未了,你来了正好。我年少的时候,靠着这十里八乡的泥路,几次甩脱了追兵,到了今天我却不想再看到那些泥路。要想富,先修路,小白你去过大城市,有想法,有见识,现在又当了村官,想来一定能把村里的路修起来。”
赵明有些难过,这样的老人,临终前还惦记着这一方土地,这一方人民,他们这一辈人或许没多少文化,觉悟却非常高的,正是他们的奉献,才有了今天的安宁。
赵明的心沉甸甸的,这凡情俗世,他本不想涉入太深的,不过眼前这个可爱值得尊敬的老人的要求,自己无论如何要答应下来的,权当修那儒家的浩然之气吧,总是修仙。
赵飞龙见赵明答应了下来,非常高兴,笑了起来。他是知道赵明性格和本事的,赵明智慧是有的,不过他很懒,或者说对那些外物持无所谓的态度。如今既然应允了自己,也定会完成自己的嘱托。
赵飞龙到底寿限将近,说了这会儿话,已经很疲倦了,挥了挥手,赵明见几个姑姑都在床前伺候着,也没自己的事,就退了出去。
这一晚,赵明一直坐在外屋里,闭着眼默运玄功。许是赵飞龙一身正气、外邪不侵,即使临死时,也没什么鬼怪来骚扰。赵明也松了口气,若真有鬼怪来,他倒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没正面和它们打过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