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儿,你是小厮,别这么招摇。”徐庆一把拽住走在前头、伸长脖子四处张望的芝儿。
芝儿此时身上穿着徐庆给她找来的府里小厮的粗布褂子与裤子,终于摆脱了那重重叠叠的小姐衫裙,自在得不得了。方才两兄妹和那薛吉祥先是把这身衣服带了出来,又去找了个熟悉的店家,借了个小厢房换上。
“小的遵命,两位少爷先行。”芝儿装腔作势哈了哈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退到了两人身后。
这丫头,从前都不知道她这么淘气,每次见着他也都是一脸的嫌恶。小的时候总羡慕她和大哥两兄妹一块有伴玩,可是每次自己过去想要一起玩,她就会带着大哥走开,话也不跟他说一句。他当然知道是大娘教他们别和他玩,可是娘也教他不要跟他们玩啊,他还不是死乞白赖想要跟他们一块?
“少爷,小姐怎么……”徐庆正想着小时候的事儿,却听见吉祥凑到他耳边问了一句。
“没事,让她跟着吧。”徐庆知道他要问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薛吉祥点点头,回头望了望小厮装扮的芝儿。这小姐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标致了,就算是穿着粗布褂子作男子装扮也挡不住那水灵灵的娇俏。
芝儿感觉到了那火辣辣的目光,抬头一望,对上了薛吉祥那色迷迷的眸子,芝儿本能地回瞪他一眼。薛吉祥有些心虚,赶紧收回目光。
“到了……”徐庆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刚刚用眼神暗战了一场,转身对芝儿说道:“进去以后跟在我身后,不许乱来。”
芝儿笑眯眯地点点头,着急地推着徐庆进去了。
嘿嘿,男扮女装逛青楼,举凡古装片都有的桥段,自己也亲身体验一回。
她跟着徐庆和薛吉祥一进怡香楼,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妇就奔了过来,紧紧拖住了徐庆:“哎呦喂,我的徐二爷啊,真是贵客贵客。您一进来那一身金光就险些闪坏了崔妈妈我的老眼啊……“是啊,那一月三千两又来了,谁不喜欢?
崔妈妈?芝儿闻言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花花绿绿挂了一身的布料,唯独胸前布料缺了点,不用现代挤胸技术就能见着深深的沟壑。而五官还算端正的脸上红红白白涂满了胭脂水粉,一头的珠钗随着她的奔走晃得厉害。
看她这一身打扮和大呼小叫的声线,和自己从前看的古装片倒是差不离。
倒是先前自己一直叫她崔老婆子,现在看她才知道她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光景,顶多就是个少妇,比徐府的两位夫人都年轻了不少。
“呦,还带了位小哥,这小哥可是从来没见过呢!水灵得像是我们家姑娘了,不知道这位小哥看上了我们哪位姑娘,崔妈妈帮你安排安排……”崔老鸨发现了站在徐庆身后的芝儿,对这个忽然出现的俊俏小正太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趋前想要捏揉一把。从来没遇过这种情况的芝儿还呆愣在原地,由着崔老鸨那双魔爪直直朝她伸来。
好在徐庆眼疾手快将芝儿往旁拖了一把,又一手抵着崔老鸨:“崔妈妈,这是随着我的小厮,不用安排什么姑娘。我来找玉仙的,玉仙呢?”
崔老鸨一把扑空,面露赧色,又听见徐庆要找玉仙,挑了挑眉:“玉仙还不是自个在房里?我哪儿敢安排那姑奶奶的事儿?不过,我的徐二爷啊,这个月三千两,您可是还没交足呢……”
“我……”徐庆被崔老鸨这么一催,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说不出话来。
芝儿气得在他身后狠狠捏他一把,徐庆一阵吃痛,想起了先前芝儿跟他说得话,倏地有了些底气,回了一句:“该给你的缺不了你,不该给的,一分你也别想拿到。”语罢狠狠挥了挥袖子,冷哼一声往楼上去了。
“哎呀哎呀,少爷,等等我……”芝儿假装苦恼地唤了起来,迈着步子跟上,心里其实高兴得不行。
崔老鸨站在原地,看着原来任她摆布的徐二少今日怎么换了个人?那自己一个月三千两不是危险了?这徐二少若是醒了神,真要对付起这怡香楼,凭着徐府的雄厚财力那也是轻而易举。再说了,这徐府不少亲家都是朝廷里的人,还有当娘娘的,那可是不得了啊……
她扭头望向也愣在原地的薛吉祥,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吉祥少爷,徐二爷今日怎么了?”
“怎么了?心思明白了呗,你也收敛一点吧。”吉祥原本愣着,被崔老鸨一唤终于回了神,冷冷斥了一句,转身自个找姑娘玩乐去了。
一直坐在角落桌旁的一对华服公子将这几人前前后后的一番话尽收耳中。
“爷,怎么了?”钱宁给身旁身着白玉缎袍的公子斟满了酒,见他若有所思,开口问道。
微微摇着手中折扇的公子扯起嘴角一笑:“这怡香楼怎么还收定金不成?还是包月服务?怎么一个月交钱的呢?”
“呵,怎么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都奇怪得很。一个月三千两,这是什么价钱?哪个姑娘贵成这样?”钱宁轻笑着回话,将手中的酒壶搁回桌子,一双含笑的凤眼顾盼生辉。
“嗯,那也是。”公子点头赞同,随即又蹙了蹙眉喃喃补了一句:“不过那小厮,倒是眼熟得紧,你记得么?”
钱宁歪着头回忆一番,摇摇头:“不记得了。”
公子也摇摇头,想不起来,举起酒杯一口灌下杯中烈酒,一股浓重的酒劲直窜口鼻,他抿了抿嘴,忽然扭头问钱宁:“你刚刚说,哪个姑娘贵成这样?”
“是呵,就算是包了一个月,又有哪个姑娘贵得过一个月三千两?怎么?爷有什么疑惑么?”钱宁按着吩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我们等了一整天也不见要等的人,兴许是最贵的那个因为那三千两留在了房中,不必出来接客呢?”公子将手中的折扇重重搁在桌上,恍然大悟。
“爷说得也有理,那钱宁去跟那老鸨周旋周旋,帮爷找找那小娘子。”钱宁说着起身掂了掂挂在腰上的银包,这些应该足够了。
公子挥挥手:“快去快回。”说着自己又斟满了一杯酒,小口小口抿了起来。
“这是……小姐?!”玉仙看着进房来的两个男子,一个是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徐庆,至于另外一个,玉仙仔细瞧了瞧,竟然发现是徐芝儿。她不禁惊呼出声。
“嘘……”芝儿将手指竖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声张,转身将房门掩实。
“小姐怎么跟着到这儿来了?这大白天的,要是被人见着可怎么办好?二少爷,你怎么就由着她来呢?”玉仙低声埋怨起徐庆。
徐庆一脸的委屈:“我也说过她了,她偏说没事,硬要跟来。”
“本来没什么事的,你们大惊小怪的,等下把人都招来了。”芝儿一颠一颠朝着床榻走去,一屁股坐了下去。这小脚真是经不起走动,怡香楼跟徐府这么近,走路都不需一刻钟,这小脚就受不住了。
玉仙看了看徐庆,走到了芝儿身旁,也坐在了床榻上:“小姐啊,您要出来玩也不是不好,您让丫鬟们跟着在街上走走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是这怡香楼声色交错,实在不适合清白姑娘家来。”
芝儿摊了摊手:“我已经来了啊,现在还要走出去么?再说了,我进来都没人发现,只要现在你们不要声张,等会再跟着二哥出去一定也没有人发现的。”
她说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布褂子,这粗布褂子不知道二哥是哪儿找来的,穿起来真的有些磨人。怪只怪这徐府千金这身皮肉实在太嫩了,肚兜亵衣都是上等的雪缎云丝。平日里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走几步路都是丫鬟扶着,现在穿着粗糙一点的布衣都觉得磨得慌。
“小姐,您没有穿亵衣?”玉仙悄悄在芝儿耳边一问。原来她看着芝儿扯着身上的褂子,好像很不舒适的模样,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这小姐褂子下就只是肚兜而已。
芝儿点点头。
玉仙叹了叹气,这小姐真是孩子脾性,女子出门怎么可以连亵衣都不穿呢?就这样单薄的褂子罩着一件小肚兜,遮不住羞不说,这春寒还未过尽,该是冷坏了。
她站起身对这徐庆低语了几声,徐庆点点头,出了房门。
芝儿看着这些大惑不解,她不是来商量解救玉仙的么?怎么现在玉仙倒是一副要教导她的样子?
“小姐,您出门来换下的衣裳呢?”玉仙掩好门,走到了芝儿面前,柔声问道。
“在这儿!”芝儿嘻嘻一笑,拽过胳膊上挂着的小包袱,拍了拍。
玉仙点点头,取过那包袱打开,将里面的雪白亵衣取出来:“小姐啊,以后出门一点要穿这亵衣知道么?您这身子清白娇贵,出门来可要包严实了。”说着要脱下芝儿身上的粗布褂子,帮她穿上亵衣。
“诶诶诶诶……”芝儿扯紧领口:“没事啊,这褂子包得挺严实的啊。再说了,重重叠叠穿那么多件,累死了,又不方便。”上个厕所还要撩起来好多层,确实是麻烦透了。
“累不方便也得穿啊,傻小姐。来,玉仙帮您换上,您穿了亵衣再套上这粗布褂子就是了……”玉仙手拿着亵衣,坚持要脱芝儿的衣服。
芝儿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玉仙手里的衣裳:“好好好,不过我自己穿,可以吧?玉仙姐姐您先出去,二哥在门外。”
玉仙无奈,点点头站起身:“那我出去了,小姐换好就叫我们一声,我们就在门前。”
芝儿应着是是是,将玉仙推出了门。
楼下堂厅之中。
“爷,老鸨说那姑娘唤作玉仙,现在不接客。”钱宁笑嘻嘻回到了角落的桌旁,向那公子回报说,腰上的银包看得出已经空了。
“在哪间房?”公子拿起搁在桌上的纸扇,起身准备离开。
“在楼上最里边的一间。不过,老鸨说这玉仙姑娘是徐府二公子养着的,不接客。”钱宁将刚刚老鸨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徐府?四海那个徐府么?哈哈,这天底下,有谁不是我养着的?走吧,咱们上去。”白衣公子对四海商行不以为然,嚯一声挥开手中的纸扇轻摇了摇,抬脚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