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月亮高挂,天色已经极晚。旭日泰山秋水三宗众人早已走了个干干净净。皎月剑宗的李长空却仍站在道观正中,对月而立,双手背在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龙端凝神静气地躲在一旁,心中砰砰直跳,翻来覆去地思量,应不应该出去同他说话:“这李长空看起来一脸正气,但是谁知道他内心作何打算?若他知晓我有泼墨功和小白虎,保不齐一掌拍死了我,再将两样一起抢走。”
他心中又道:“别自欺欺人啦!李长空站在此处,哪里是晒月亮那样简单?他十有八九,已经发现我了。对了,那个自称为帝的傅红颜,也是由他第一个看到的,怎么可能没发现我?”
只是他终究不敢拿性命去试李长空的人品,正纠结间,却听李长空长呼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怪了,这几日里怎么玉霞练气法的进度如此缓慢,莫非遇到瓶颈了?”
张龙端长吁一口气,心道:“原来他在这里练功,却不是发现了我。”
他心中猛地一跳,又想道:“看来李长空并未发现我,不如我悄悄跟住他,看看他的人品如何?若他不像是会杀人夺宝的样子,我便求他收我为徒罢了。”
想到这里,张龙端便悄悄地抱住小白虎,跟在李长空身后,一同走出道观。他学了三月的猎户技巧,最关键的便是如何接近猎物却不惊动它们。如今他更学了泼墨功,在气流的滋养下,他全身轻盈如燕,走起路来落步无声。
他远远地跟了五条街,直到李长空走进了一家客栈才停下来。张龙端等了一阵子,看见客栈边角处一个房间的窗户亮了起来,看那摇曳的人影,正是李长空不假。
张龙端暗暗记着路,打算明天再来。他先回到那道观,再回到医馆。他对阳州城不太熟悉,这样一走,多绕了好大一圈。
等张龙端回到医馆的时候,张父的肩膀已经缠上了厚厚的洁白布条,喝下了老医师熬制的药汤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分血色。
张龙端心中欢喜,可是他却不能将再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见识过言国四宗的求仙者之后,他更加感觉分秒必争,简单的见礼之后,张龙端便走到了屋中一角盘腿坐了下来,心无旁骛地开始练气吐纳。
随着奇特的呼吸方法吸引天地精华,他胸口处的黑色气团缓缓扩大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光,等张龙端再睁眼之时,只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这时,医馆外街上有打更之人正大声呼喝:“卯时已到!”
此时天色将亮未亮,张龙端瞧了眼屋中床上,张父张母正睡的香甜。张龙端也不矫情,将小白虎抱在怀中,抬腿出了屋子,却轻轻关上了身后屋门。
顺着昨日记忆,他很快走到了李长空住的那间客栈。客栈门前已经有早起的面食铺子,张龙端坐下,随便要了份馄饨,也不诚心想吃,喝了口汤便不再动嘴,一边暗自吐纳,一边观察起李长空的房间窗户。
李长空的房间木窗紧闭,不像有动静的模样。待张龙端再低头的时候,却看到小白虎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津津有味地喝着馄饨。
张龙端看得有趣,心道:“这几天小白虎除了喝水,都没有吃东西。也活该它饿肚子,嘴巴刁成那样,放在它面前的窝头和肉干都不吃。”
那碗馄饨转眼见底,张龙端抬手又叫了一碗。虽然这馄饨不过三个铜板一碗而已,但即使价格再贱,常人又哪里会这样糟蹋?张龙端的心态却早已和普通人不同,银子铜钱不过身外之物,图个开心就算可以。
小白虎劲头十足,吃的满脸汤汁也不去管。张龙端心情难得得放松起来,面上露出微笑。
只听头顶“吱呀”一声,张龙端连忙抬头看去,只见李长空衣冠齐整,推开了窗户一边看风景一边呼气。两人眼神不经意一撞,张龙端连忙低下头,心中砰砰直跳。
等张龙端再看时,李长空早已不在窗前。张龙端也不知道李长空发现他没有,一直等到正午时分,终于看到李长空从客栈出来。张龙端连忙付过账,悄悄跟了上去。
李长空走到一转角处拐了进去,张龙端也跟着上去拐弯。没想道,李长空却站在街角,让张龙端差点撞他身上。李长空笑道:“你这小孩,从昨晚开始便跟着我,想做什么?”
张龙端吓了一跳,惊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李长空笑道:“李某求仙几十年,若连你都发现不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张龙端问道:“那么昨天那座道观中,除你之外,还有别人发现我么?”
李长空摇头道:“想要感应别人,就得进入肉身七重,头脑中生出那么一丝神识才能做到。除了秋水剑宗的女帝傅红颜,其他人应该不曾发现你。”
张龙端心中道:“这人虽然看起来和气,其实也是倨傲之人。当日四宗齐聚,除他同那傅红颜之外,其他人都没发现我,照他说法,那些人岂不是也应该一头撞死?”
李长空笑道:“从来都是师挑徒,你跟着我,莫非是想反其道行之,徒弟挑师尊么?”
张龙端心念如电转,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不知你可愿意收我为徒?”
李长空扶着青须说道:“你心智不错,又有毅力。虽然资质不过中等,不过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个正宗的练气法门,也算不错。”
李长空正待说下去,却见张龙端双眼中满是警惕神色,顿时失笑道:“虽然不知道你那练气法门的名头是什么,不过我皎月剑宗的练气法门同样独步天下,李某也不会生出贪你法门的想法便是。”
张龙端脸上一红,说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李长空摇头说道:“你真气已经进入第一重境界,肉身的修炼却远远落后,可想而知你修行时无人教导。你对我们有了偏见,怕是因为之前见了些事么?”
李长空又道:“凡人见我们求仙者高来高去,心中羡慕,其实求仙者并非真正仙人,心态想法,和凡人也没什么不同,在你看来,自然千奇百怪。”
张龙端不至于这样便相信了他,不过口中却说道:“我明白了。”
李长空微笑道:“如此便好。不过还得教你知晓,我皎月剑宗虽然名头响亮,如今却不过三人而已。你若是觉得可以,便在这里把礼尽了吧。”
张龙端早已打定主意,听他这样一说,便不管大街上有人会看,当下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恭敬道了声:“师尊!”
李长空心中欢喜,点头说道:“你叫什么?”
张龙端站起身,说道:“弟子名为张龙端。”
“今年多大?”
“弟子今年十二岁。”
李长空笑道:“我要去城门处接人,你随我一起去吧。”
张龙端点头应是,一路上李长空事无巨细问了张龙端许多问题。等张龙端回答得差不多之后,他这才问道:“师尊,昨日我听闻平地成仙和肉身、真气十重,那是什么?”
李长空边走边说道:“我们求仙者,求得无非是长生和那移山倒海的能力。肉身如果练到十重,便几乎等于仙人身躯,金刚不坏,水火不侵。真气如果练到十重,那便是生生不息,威力无可匹敌。”
张龙端仔细倾听,李长空继续道:“可惜,即使到达了肉身十重和真气十重绝顶境界,仍旧只不过站在了凡人的巅峰而已,即使呼气成风,跺脚地震,仍然只是一名‘求仙者’而已,最多不过两百年,就得变回一杯黄土。只有得到莫大机缘之人,才能在肉身十重和真气十重的基础上有所突破。这最后的突破,便是‘平地成仙’四字了。”
张龙端听的心动神摇,心道:“我苦修一月多,原来也不过是迈出的一小步而已。求仙之路如此艰难。也不知道平地成仙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转眼之间,两人来到城门处。站定之后,李长空接着说道:“我们皎月剑宗练得是玉霞练气法,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前辈靠这一玄妙法门平地成仙。你身上的那部正宗法门也不用荒废,不过若是有了冲突,或者不能兼顾,还是练我们的玉霞练气法为最好。”
张龙端点头应道:“我了解的。”
李长空又道:“我们皎月剑宗弟子通常从‘邀月剑纲’或‘玉女剑纲’中择一修习,用来同人争斗。两册剑纲都极为精妙,为师从入门开始开始练邀月剑纲,至今都不敢自称大成。等会我便教你。”
张龙端奇怪问道:“师尊既然用剑,怎么身上却没有带剑?”
李长空伸手一招,手掌中便出现了一枚银色圆珠,那圆珠随之悬浮空中,变化成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张龙端看得大为惊奇,巴巴问道:“师尊,这是什么?”
李长空笑着又将利剑化为银色圆珠,说道:“这是剑胆,由通灵的百年古剑祭炼出来。剑胆所化的剑即使再差劲,也比凡间经过千锤百炼的剑还要锋利十倍。”
张龙端哪里想道世间还有这等神奇宝物,这样想来,道观中四宗之人除了泰山一众年轻弟子之外,都没带剑,想来他们用得都是剑胆了。张龙端突然想道:“我怀中还有一卷金帛,那金帛画中的白色虎爪剑,想来终归不会做装饰用。也不知道这世上,有谁懂得这个东西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