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随风背对着长廊握着酒杯,单手撑着头假寐。然而沈晓雨轻手轻脚的靠近并没逃过他的耳目。陆随风轻声道:“皓雪你来了!”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他甚至不需要转过头去确认是不是沈晓雨。
沈晓雨本打算从陆随风身后突然出现吓他一跳,却不想还没有靠近就被他发现。讪讪笑道:“随风你怎么知道!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陆随风纹风不动,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调侃道:“在下只怕不是惊喜吧!”
沈晓雨吐吐舌头!有些羞愧道:“随风说笑呢!真是做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随风缓缓转过身,一展折扇,神采飞扬道:“因为在下一向未卜先知神机妙算。掐指一算便知道皓雪想做什么。”
“哈哈!”沈晓雨被陆随风逗得一乐。却也没有忘记此次前来是特地来道歉的。虽然她现在已经无事,可这全是陆随风的安排。“随风,其实今天我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这次的事情是我……”
不等沈晓雨把话说完,陆随风当即打断道:“事情都过去了,皓雪就不必再提。”陆随风笑如春风,语气神态都是那般悠闲自在。
沈晓雨皱着眉头。她也知道陆随风不会追究,可让她放在心里当没有这么回事她又做不到。“可是!说来说去终究是我的不对……”
陆随风收起在折扇在沈晓雨眼前摇晃,不置可否道:“皓雪你有何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还是胆大妄为不顾后果?”
“都有!”沈晓雨低下头,她觉得陆随风说的她都有错。路见不平拔刀相救错在不知自量,胆大妄为不顾后果错在不但令自己身陷险境还连累如萍。若是没有那般幸运的获救,只怕如今……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在下……”陆随风挑起沈晓雨的下巴。让沈晓雨抬起头看着他。陆随风眼神坚定,语气强硬。
听陆随风如此说,沈晓雨更觉心里不安了。“随风你别这么说!错的确实是我!”
陆随风温柔的笑笑。轻声道:“皓雪你没有错!你这么善良,你有何错,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错不在你!是在下疏忽让你独自外出。不然也不会让你惹上这些事,因而让你受惊啦!”
“不是的!就算从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跳出去救那对父女。”沈晓雨摇头道。
“在下知道,所以错并不在你!”陆随风道。
“为什么?”沈晓雨不明白。
“皓雪不明白吗?”陆随风问。
沈晓雨点点头。她确实不明白。她做的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错事。但很显然她给陆随风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险些害了自己和如萍遇害。
“随风可不可以教我……若是再遇见这样的事我要如何处理应对?”沈晓雨不懂,不明白,因为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她并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才是最好的。
“哈哈哈……好好……在下自当好好教你!来,坐下同在下喝一杯!”陆随风请沈晓雨坐下,从一旁的食盒里面取出一个新酒杯为她斟上一杯酒递到她面前。
“我……我不会喝酒……”沈晓雨瞪大眼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连忙摇头摇手。她可还没有成年怎么可以喝酒。
“是在下唐突佳人!自罚一杯!”陆随风收回酒杯一饮而尽,急忙道歉。
“不,是我不会喝!”沈晓雨解释道。
“喝酒也是一种学习!要不要试一下?”陆随风一饮而尽,酒气微醺显然是有些醉了。他用酒斟满桌上的两个杯子。拿起其中一杯,一口接一口灌下去。
“可以吗?会不会很难喝啊!”沈晓雨傻傻的看着面前的酒杯。如水般清澈的酒液,倒影出月亮的银光。
“哈哈……轻轻泯一口试试……”陆随风兀自喝着,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却不忘向沈晓雨劝诱道。
“嗯!”沈晓雨点点头拿起酒杯,递到唇边犹豫再三方才轻轻浅尝一口。酒液入口立即将脸皱成了一团。“有些涩涩的……还有些辣辣的……”
“好喝吗?”陆随风问。
“不好喝?”沈晓雨不住摇头。“随风为什么喜欢喝?这个很好喝吗?”沈晓雨不解,这个东西这么难喝,为什么大家都好像很喜欢喝似得。
“在下并不是喜欢喝!而是喝酒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陆随风解释道。
“习惯?”沈晓雨更想不明白,喝酒也能用习惯来形容的吗?
“对!”陆随风点点头。
“这可真不是个好的习惯!”沈晓雨不屑道。
“当你不想去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就会知道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你逃避不用去面对那些让你心烦的事!”陆随风果然是醉了,沈晓雨都觉得他都开始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可是酒醒以后不是一样要面对。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沈晓雨抱有不同的看法。喝酒固然能逃避一时,可酒醒之后不一样要面对。然而为了贪图这片刻的欢愉却使得自己身体更加难受这又是何苦。是想通过折磨自己让烦忧和痛苦减轻吗?
“世人便是如此!皓雪你有很多东西要学。喝酒只是一个开始……做人就是如此何况是身在乱世。常常是身不由己,并非可以随心所欲。你一个人的能力再大就好似蚍蜉撼树谈何容易。要学着如何去运用这些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陆随风苦笑着解释道。
沈晓雨听不太明白陆随风的话但心之陆随风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她好。陆随风绝对不会害她。
“做人就好似喝酒,开始不习惯。但当你习惯了以后就不会觉得他又涩又辣反而可以体会各种的味道。”陆随风又饮了一杯,继续道。
沈晓雨侧头苦思,道:“虽然不是很喜欢,但味道也不是让人完全难以下咽。”沈晓雨再次举起酒杯轻啄一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辛辣的味道过后是淡淡甘甜。
“呵呵……皓雪别急慢慢来……喝酒并非一天两天可以习惯!”陆随风给沈晓雨斟满酒杯。夹了一些下酒菜放到小碟子里再端到她的面前。
月正当空,无云有风。亭中一对伊人把酒言欢潇洒自在。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急冲冲穿过长廊来到亭中。他气喘吁吁却不等歇息片刻进了亭中见了陆随风就立刻跪在他脚下。道:“属下参加楼主?”
这个是一个武夫打扮的壮汉。昂藏七尺,藏青色的紧身布衣,皮质马甲,长裤短靴,腰间挂着两柄短刀。四方脸,满脸的络腮胡子。
陆随风神态自若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到口中,轻轻问道:“什么事?”
相比之下那武夫打扮的壮汉神色到有些过分慌张,他满头大汗,急忙回道:“楼主,有人让属下带封信给您。”
陆随风不急于看信却先问送信的人。“送信的人呢!”
“走了。”那武夫回道。豆大的汗珠沿着他额头滑下。
陆随风再问:“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武夫低着头,面色甚为不好。回道“属下没有看清。他突然从暗处跳出来挟持住属下。属下不是他的对手被他制住。然后将这封信交给属下,让属下一定亲手拿给楼主您。”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口中所说的那封信。双手握信,恭恭敬敬的递到陆随风面前。
封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陆随风”笔触圆滑字体娟秀纤细。封信一眼看去并没有上面特别的,唯一特别的是在信封的右上角有个金色的滕纹。花纹独特是用金漆勾画而成,花纹复杂寻常人根本连看也没有看过。
啪——
陆随风手中酒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陆随风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在看见信封的同时瞬间在脸上停顿住。就连身上微醺的酒气也顿时消散。犹如晴天霹雳天地为之变色,陆随风脸上的表情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精彩。
沈晓雨看着脸色骤变的陆随风仿佛一下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却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一向泰山压于顶而色不变的陆随风阵脚大乱。
“随风……随风……”沈晓雨试探性的在一旁连连唤了陆随风几声却不见陆随风有丝毫反应。
“这信!”沈晓雨逐将注意力转向武夫手中的信。看来问题都出在这封信上,看那信封上的字体应该是女子的所写。只有女子的字才会如此娟秀纤细。沈晓雨伸手想去拿信。
“别动!”陆随风突然厉声喝止住沈晓雨的动作。
沈晓雨被陆随风这突兀的一声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她扭过头看向陆随风。
“信上有毒!”陆随风解释道。他面色惨白,神情镇定。
“啊……”这个时候沈晓雨才注意到双手握信武夫的手指发黑肤色暗沉。连忙收回置在空中的手,跳到一旁,躲在陆随风身后。深怕晚一步被信封上的毒毒到。
“楼主,救属下!”暗黑的血丝从武夫嘴角流出。紧握信封的双手微微在缠斗着。“那人将信交给属下的时候就说属下已中了他的毒。且只有楼主可以救属下。”
陆随风接过信,不做多余的犹豫兀自打开。
“随风!”沈晓雨惊呼。信上不是有毒吗?陆随风居然还去碰那封信。
“解药就在里面。”陆随风淡定的答道。
果然在里面有两粒药丸。陆随风自己一粒分给武夫一粒。二人服下药丸,陆随风命武夫回去休息。
待武夫走后,陆随风手握着信站原地一动不动。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想了很久,很久。方才展开信来看,然而信纸上面却一个字也没有。空白的信纸如雪一般的白。
沈晓雨站在一旁不敢打扰陆随风,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能帮上什么忙?虽然沈晓雨也清楚自己压根就帮不了什么忙,甚至还有可能是帮倒忙。
“随风?”沈晓雨轻唤却不见陆随风给出任何反应。他直愣愣的看着手中的信纸。
陆随风展开信看的时候,沈晓雨就站在他身旁自然也看见信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沈晓雨好奇的问道:“诶!信上怎么什么也没有呀!”
“这是警告!她在逼在下!”陆随风终于给出了反应。他好似在回答沈晓雨的问题,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逼你?谁?”沈晓雨追问。究竟是什么人?这个人又要做什么呢?为什么她只是用一封信就让陆随风完全变了个样子呢?
陆随风没有回答沈晓雨的问题,他沉思了片刻向沈晓雨无奈苦笑这嘱咐道:“皓雪,在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呆在凤仪楼,若无聊了想要外出,别忘了易容和找叔父陪你一起出去。”
沈晓雨不知为何,她知道陆随风似乎并不愿意离开却又不得不。是从陆随风的语气还是态度还是他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亦或是他是此刻无奈的苦笑。沈晓雨问道:“非不可吗?随风你明明不想去。”
陆随风重重叹口气,无奈道:“皓雪,你要知道有些事并非你可以选择。她逼在下一步,在下就得退让一步。如今退无可退,唯有勇往直前。”
“随风若是你不愿意!何必勉强自己!”沈晓雨不解,既然不愿意何必强求。强求得来也未必能如愿。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陆随风不明白。不是不明白,而是明明知道却不得不。在沈晓雨看来简单的事,为何到他们那里却又变得那么复杂。
“皓雪记着,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只有该做与不做。夜深了你也该早些回去休息了。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恕不奉陪!”言下之意陆随风第一次向沈晓雨下了逐客令。陆随风态度强硬不容沈晓雨有半分拒绝。
沈晓雨点点头向陆随风告辞。
在回去的途中沈晓雨却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湖中凉亭。
沈晓雨也知道强留下来毫无意义,于是不得不丢下陆随风独自一人在亭中对月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