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竹子这时笑道:“先时野梅还说要指点亦筠,依我看你也没什么可教的了!”
野梅居士茫然摇了摇头,“他的画法,已经巍巍自成一脉!稍加洗练,便可堪为宗师,名扬于世,为后进者仰慕仿效,吾不如也!这等天授之才,我不配指点于他……”猛地抬头,朝李青筠大声问道:“不知你这技法,可愿传授于我?”又唯恐被拒绝似的,补充道:“老夫不会白学了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道来!”然后充满希冀地看着他。
“……”
在场诸人哑然,眼珠子掉了一地。
这还是那个狂傲无比的野梅居士吗?怎么连前辈风范都不要了,开口向晚辈相求?再者说,独门技法之传承,自来师徒相授,向不轻传,若是观者偷师也就罢了,怎么好当面讨取?
“三弟!”逸竹子忍不住埋怨地叫道,太过丢人了。
“有何不可?”李青筠淡淡一笑,“晚辈正想向先生讨教一番,若不嫌鄙陋,晚辈请与先生共作长谈!”
“好!好!”野梅居士大喜过望,一时间更说不出别的话来。
看着笑逐颜开地野梅居士,逸竹子苦笑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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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中,云居壑前。
“亦筠小友,老夫这些时日就不下山了,你所授的画法我还须仔细琢磨研习。不过你放心,待赏菊文会之时,老夫兄弟三人定当前往!”说这话的自然是野梅居士了。
逸竹子嘱咐道:“少昕,你们不要走来时的路了。近几年来,终南山中盗匪猖獗,你们来时路上所遇的断桥之事,多半是为匪帮的耳目破坏了的,距老夫猜测,当日幸而你们未曾绕路而行,否则多半会遇到赶来堵截的山贼。”
“少昕晓得了!”
在野梅居士依依不舍地目光中,李青筠与李少昕告别了已经易名为“岁寒三友”的三位隐士,离开了这片闲逸悠然之地。
当日一场诗画比试,花-落-谁-家(晕,这个词也被屏蔽了)自然不言而喻,李青筠的技法、文采或者尚有待雕琢,然其画法自成一家,作品中表现的从容气宇令人心折!
原本次日岁寒三友是准备下山会友的,便是与琅琊王湛一起去看他的从叔王子安新得的画作。但因野梅居士要向李青筠请教新画法的技巧,此议就此做罢了。野梅居士言道,那幅徐伯年的《西岭梅图》,如今不看也罢!
李少昕与李青筠这一停留,就是在山上居住了几天。李青筠只得打发了书童半山回家里报信,好在这个年代的书院读书全凭自觉,没有什么考勤制度之类,李青筠也不必担心旷课引发的不良后果。
直到中秋将近,李青筠惦记着往赴凤栖阁中苏晏清的琴会,这才谢辞了岁寒三友的挽留,与李少昕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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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石小径,盘旋往复,路旁佳木繁茂、郁郁葱葱。
既有逸竹子前言,李青筠他们自然没有走来时的路,此刻所走的小径是一条香路,比来时好走了许多,只是沿途盘山而行,里程远上了不少。
“少爷,要不要先歇息一下?”邓吉问道。
“小人已经使人去取马车,穿过这片林子,他们就该上山来接我们了!”说这话的是李青筠的护卫连叔业。
李青筠从陇西只带来邓吉与景英两个护卫,均是父亲李朝羲派到身边的,如今景英已被李青筠外派了出去,故而李青筠目前身边的护卫,除了邓吉以外,全部是是祖父李禝新近配给他的护卫,这些人以连叔业为首,与邓吉之间的关系隐有不洽。
看了一眼连叔业,李青筠只点了点头,并未说话,此时在外面,又有李少昕在场,也不是整顿这些人的时候。
……
几人在林中穿行了不过盏茶功夫,陡然从密林深处窜出十几道人影!
“保护少爷!”邓吉疾声喝道,猛然大步站到李青筠身前,横剑而立。
连叔业等三名护卫也迅速拔剑站在李青筠与李少昕的身周,将二人紧紧守护在里面。
只见来人均是青衣短衫打扮,手中的兵器颇为杂乱,有持长矛的,有拿短戈的,还有举着斧头、柴刀的!当先一人身形高大、腰身粗圆,手中一把大刀晃动,面色狰狞。
李少昕与李青筠对视一眼,也各自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见到来人这般模样,虽是人数较多,他们也不甚慌张。
“尔等何人?”邓吉厉声问道。
当先那人狞笑道:“我等贱名不足挂齿,不过在这终南山中混口饭吃,几位贵人既到了咱们地头,还请借几个钱花用!”
说着这些人靠近围了上来。
“一点职业素养也没有!”李青筠暗自撇嘴,至少也该来一段“此山是我开……”这类的开场白啊!
连叔业冷笑道:“贼子的胆量还真不小!国公李相府上的公子也是你们冒犯得么?杀!”
话音才落,连叔业即挺剑刺向先前手持大刀的说话之人!
邓吉及其它护卫则护着李青筠与李少昕后退,背靠一株大树站定。
山贼们立时围攻而上。
这些山贼所持的武器虽然杂乱,却显是惯在一处打劫的,配合起来很有些默契。
护卫们虽均经历过战阵,一则所使长剑在混战中优势并不明显,再者敌众我寡,又顾忌着伤到李青筠二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打斗虽激烈,却未占上风。
山贼们看出护卫心有所忌,但有危险即向后退,几名护卫却不敢脱离原地追击,不得不放弃良机。
李青筠见状横剑于胸,侧身挡在李少昕身前,沉声道:“攻上去!”
护卫们也知如此下去,已方气力恐先不继,随即听命紧攻!
除了邓吉依旧紧守李青筠身旁,几人开始步步紧逼,结组攻击。“啊!”地一声惨叫,一名山贼的腹部被连叔业刺穿,鲜血迸出,痛呼不已!
手持大刀的那个显然是这群人的头目,眼见形势不利,突然口中响亮一个呼哨,出手更加猛烈!
只一小会儿便听草木簌簌,又有五、六个青衣山贼疾奔而至,这几个大约是分布于附近放哨的,手中并无称手武器,只拿着犁杖、扁担、棍棒等,挥舞着上前。
新到的几个虽说武器不怎么样,却也是生力军,乱战之下能起到的作用不小,甫一加入战团,战况即起了变化。
却听“喀”地一声闷响,一名护卫地臂膀已被山贼的斧子砍中,看不清伤口深浅,但见鲜血汩汩流出,显见伤得不轻!
李青筠这边本就人少,损失了一名主力,形势自有些不妙了。
邓吉犹豫了一下,对李青筠说道:“少爷,小人护着您和五爷先往林外撤吧?”
李青筠抿了抿嘴,这样的场景前世今生他首次经历,说不觉紧张是不可能的。当看到护卫受伤的瞬间,但觉有热血激荡沸腾,听得邓吉如此说话,他冷声喝道:“冲上去打!”也不理会邓吉的焦虑,长剑挥手刺向正朝李少昕攻过来的山贼,挡在李少昕前方的护卫一下子压力缓解了不少。
身旁的李少昕见状也咬了咬牙,挺剑而出。
李少昕的剑术并不精湛,实战经验又少,能起到的作用其实不大,却多少能够牵制一下山贼。而李青筠虽说没打过混战,好在剑术卓绝,目光敏锐,加入战团的作用就十分明显了,再加上邓吉紧随在旁边,两人联手而攻,立时重创了两名山贼!
形势逐渐逆转,持大刀的匪首经验很是丰富,他不在与自己面前的护卫纠结,转而挥刀砍向李青筠,护卫们唯恐李青筠有失,开始收缩。山贼中有几个使长兵器的,立时放开了手脚攻过来。
“散开,保持阵形!”李青筠扬声道。
随着护卫的散开,李青筠一方又重伤了几名山贼。
正当李青筠侧身躲过匪首大刀的斜劈之时,突然听到“噌”地一声弓弦鸣响,心知有变,此时不及细想,即就势向地上倒去。忽然身上一阵大力狠狠将自己猛地压下,重重落在草地上……
微一抬眼,却是李少昕听到弓弦声响,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只扑了过来!
李青筠忙推开李少昕起身,一面持剑护在两人身前,一面朝惶然冲过来的邓吉喊道:“去杀弓手!”
“五叔,你没事吧?”仓促间瞥了一眼李少昕有否受伤,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肩膀有长箭擦过的血痕,箭端未在身上,心底略微一宽,感动之余,却觉惭愧,更有一股无名之火腾然升起,直起身子,挺剑迎上正朝他砍过来的匪首。
原来打斗了一会儿,力量已消耗了不少,此时愤怒之下,竟不觉得疲累,剑锋愈见凌厉!
此消彼长之下,匪首渐为其气势所夺,节节后退!终于一个不慎,被李青筠一剑刺中腰间,跌倒在地。
此时树林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不知是友是敌,众人皆闻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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