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筠在城外月下听歌,城里却有一群人为了他乱作了一团。
“亮哥儿,少爷真的自个儿骑着马出城了?”
说话的这位叫李四儿,大名李四弦,原本为李青筠的书僮,他也不行四,这两个名儿都是李青筠给取的。李四儿是成纪李氏世代的家仆出身,打小就跟在李青筠身边,感情深厚。李青筠来到长安以后,有心栽培他,就让他随了白袂身边办事。此次白袂去盩厔的时候他也一同去了,回来后白袂让他先去休息,一觉醒来却听说是李青筠不见了,就急匆匆地跑过来。
“错不了的,哎呀,你再问也是这样!”罗亮的声音略有些焦躁,“兄弟们都已经打听遍了!”
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李四儿耷拉着脑袋直接往路边一蹲。
“李四儿,你先回去歇着,亮哥儿也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邓吉、半山等着就行了!少爷估计只是出了城没赶回来,不会有事儿的!”
此时说话的人英姿飒爽,乃是李青筠的护卫景英,他与邓吉都是李青筠父亲李朝羲派到他身边的,从李青筠离开成纪老家就一直跟随着他。
李四儿摇了摇头。
“还是这里等着踏实!在这儿将就眯一宿,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去找!”罗亮说完朝向一直沉默着的半山,“小山,你去我车里躺着睡会儿!”
半山没说话,却也待在原地没有动。
半山是李青筠的书僮,年龄与李青筠仿佛,然而李府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他本名罗山,乃是罗亮一母同胞的弟弟。昔日在泾县,罗亮结义兄弟三人拜入李青筠门下,罗山也被李青筠收了做书僮,易名为半山。
半山的性子却和罗亮大不相同,胆小谨慎、话语不多,却是勤快细致、极有眼色的人儿。
景英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也看向城门。
夜已深沉,城门附近更无别人,只他们一行人心事重重地守在那里,枯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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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第一缕阳光洒在了雄然挺立的城楼上,巍然壮观。
随着“嘎嘎”的声响,长安城金光门缓缓地开启,迎来了它新的一天。
一男,一女,牵一匹马,施施然走入城门。
“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李四儿远远瞧见,大呼小叫。
柯朵芸蹙了蹙眉头,翻身上马,冷冷丢下一句:“我先回了!”策马绝尘而去。
罗亮的嘴巴张得老大,傻傻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着一行人被露水打湿的发梢衣襟,李青筠摇了摇头,低声埋怨道:“既知我在城外,何苦在这里等一宿!”
直到李青筠与景英、李四儿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准备上车回府的时候,罗亮才仿佛恍然惊醒,他凑到李青筠身边,一脸倾佩地小声说道:“少爷,小人真是服了您了,果然出手不凡!这,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李青筠瞪了他一眼,在外面不好与他显得太熟络,只得沉声骂了一句:“休得胡言乱语!”
不明所以的李四儿凑过来,“什么速度啊?”
罗亮方待说话,却瞧见李青筠警告的目光,只得嘿嘿笑道:“没,没事!先前那跑过去的马儿,速度真叫快!”
李青筠白了他一眼,对景英说道:“派个人去城外寻一下我的马!”
“是!还有少爷,老太爷要您回府后即去见他!他老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担心着您呢!”
……
回到李府,早有仆役们守候多时了,见李青筠平安回来,匆匆进去回报李稷。
“孙儿一时贪玩,在城外纵马,不想马儿受伤了,没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回,让祖爷爷担心了!”
李稷仔细瞧了一会儿李青筠,这才点头道:“没有事就好!”
叹了口气,李稷缓声道:“今后去到哪里,还是要有护卫跟从才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虽说是借了你堂弟的身分遮掩,然未必就尽瞒得过有心人!况如今世道混乱,四郊荒野之地,一介鄙夫即可置你于危地,焉可等闲视之?”
李青筠垂头称是。
接着唠叨了一会儿,李稷自己也觉话多了,摇头失笑道:“人老啦!说话越来越罗嗦喽!”
李青筠笑道:“祖爷爷哪里老了?姜太公九十佐武王伐纣,廉将军八十岁还请缨杀敌呢,比起他们您可年轻得太多了!”
李稷呵呵笑道:“爷爷虽然上了年纪,跨马开弓还是不在话下的!”
祖孙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李稷道:“你昨晚在城外定然没能休息好吧?今儿个还要参加韩府的寿筵,就别去书院啦,回去好生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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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了李稷,李青筠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半湖轩。
才进了院门,身边的大丫鬟澈菊已经迎了出来,也不多话,只侍候他更衣洗漱,还准备了早膳。
李青筠自成纪李府来长安的时候,身边除了父亲派来的景英、邓吉两个护卫,就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李四儿,一个就是这个澈菊了。澈菊是个冷性子,素来沉默寡言,惟在细致的服侍中隐着淡淡地关切。
这会儿半山走进院子来,小心翼翼地站在内室外,“少爷,适才琅琊王家的公子派人来过,送回了这幅字帖,说是原壁奉还,并向您致谢!”
李青筠点点头,半山手里捧着的一幅纸卷走过来,双手递了上来。
李青筠接过字帖,轻轻展开……
本朝黄槐公的书法中锋劲直、意藏笔端,劲拔而绵和、圆齐而光润,所谓断而不离、和而不流,巍巍自成一家,素为世人所推崇。这《松涛阁诗帖》更是黄槐公晚年得意之作,跌宕之间圆转随意,于淳厚中足见洒脱,实为难以复现的珍品!
欣赏了一会儿,李青筠缓缓将字帖卷起,目光玩味,唇角一丝笑意几不可见,其意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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